上官雲珠(52)_學達書庫

五二

　　下生活去農村，也是樂觀的、主動的，因為這是毛主席定的路，目的是讓她更好地上影壇。雖然她覺得老是把他們這些人趕下鄉，似乎像是一種「信任」的「考驗」，但「考驗」之後卻是接連不斷的下基層。她不能不自卑地覺得也許象自己這類人已屬過時了的「商水花」……

　　她是個要強的人，她不甘心被歷史丟棄，赤著膽也要跟上歷史車輪，拚著命也要趕上！但是，她畢竟力不勝任地歇息在病榻上了……

　　「秦怡，如果再能讓我上一次銀幕，我死也閉口眼了。」上官雲珠說這句話時內心湧出一股辛酸味。這種辛酸話也流入了秦怡的心海，她沒接上官雲珠的話，眼眶中已掛著晶瑩的淚珠。沉默了好一陣，上官雲珠又開口了，這是自言自語、自問自答：「領導上會同聲我再扮演一次角色麼？……也許可能！……唉，他們不會再想到一個患癌症的人了……」

　　秦怡側耳細聽著對面床上的動靜，聽得出，她的上官在輕輕抽泣，聽不到聲的、出自心海的痛苦的呼聲。她瞭解上官，新中國成立後，還沒有充分地主演她該主演的影片，還沒充分展示她該展示的才華，而代表死神意志的絕症卻已過早地落在她身上。作為影友、姐妹、病友，除了同情還該給予真誠的安慰。

　　秦怡吃力地側過身子，把臉部朝向上官雲珠的床頭，只見對方正拿起床頭邊的影集本，便問：「上官，有我們倆的合影嗎？」

　　「還能沒有？」

　　「有你的劇照？」

　　「不少。」

　　「一定少了一張。」

　　「哦？少了哪一張？」

　　「新片××！」秦怡充滿熱情地說，「我已為你『算』好了『命』。」

　　「你呀，還開玩笑。」上官雲珠也把身子側向秦怡的床頭。顯然，秦怡的話引起了她的興致，你為我算過什麼命？」

　　秦怡帶著神秘和喜悅的神情告訴上官雲珠，她昨天晚上作了個夢，夢中見到了周璿，周璿一見秦怡，便問起上官雲珠現在處境如何？秦怡告訴她說，上官雲珠萬事如意，就是戲還沒有過去演得多。周璿一聽，忙說，「假若真這樣的話，我要把她抓到『陰曹製片廠』來當領銜主角。」秦怡連忙雙手亂搖，說道，「千萬不能拉她走，在陽間，我和上官合演的影片已排定了！」只一眨眼的功夫，周璿就消失了影子……

　　「哈哈……」上官雲珠笑了起來，說道，「你呀，真是個編神話劇的作家！」

　　「是嗎，」秦怡抿著嘴巴笑著。

　　「多虧你向周璿打了招呼，要不，我被她抓去見閻王羅！」上官雲珠活躍起來，這使秦怡感到一點安慰，她費力地坐了起來，抓了個蘋果丟給上官雲珠，說：「看來，我們是該樂觀一點，看，心情一樂觀，人也站了起來！」

　　上官雲珠確被對方的精神所感動，她也費了好大力氣坐了起來，為了解除病痛的煩惱，這對影壇姐妹聊著天，也借來一些書籍，相互傳閱著，她倆要從書中尋找樂趣，尋找可以振奮精神的力量。

　　這精神的力量終於使上官雲珠離開病床能下來緩步行走了。她每天清晨總要來到草坪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做幾下體操活動，然後坐在草坪上思慮著病後出院要做的事兒：

　　「四清」工作隊如果還在江西執行任務，她準備去那兒，即使幹點掃尾工作，這也能彌補一下她病中欠下的「工作債」；如果組織上要她接受拍攝新片的任務，她當然要絕對服從分配，不管扮演什麼角色。都要化十倍於他人的力氣去完成拍攝任務；只要一出院，她考慮應該先去找黃宗英、趙丹，還有王丹鳳、吳茵，在這之前，必須先去電影製片廠向領導報到……

　　這是多麼樂觀的「未來計劃」呀！上官雲珠想得如此之美，可是病魔並沒有考慮她這個美妙憧憬，也沒有批准她這個周詳的計劃。相反，毫不留情地加速把她推向死亡之路——一個清晨，上官雲珠來到草坪上散步，她一陣頭暈，眼前一片昏黑，頭腦中象爆炸了一顆手雷，「轟」地一聲，她身子搖晃了幾下，便摔倒在草坪上……

　　急救室裡，上官雲珠雙目緊閉，呼吸微弱，處於全昏迷狀態。外科醫生們圍在她的身旁進行急救，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過去了，上官雲珠還是不省人事。根據反復診斷，腦外科的名醫下了結論：病者左乳房腫瘤裡的癌細胞已擴散潛入腦部，形成了腦血瘤。若不及時做切除手術，生命危在旦夕！

　　韋大姐淚珠滿面地懇求著大夫：「千萬千萬救救我的妹妹吧……她不能就這麼離開人世哪……」

　　電影廠的領導請求醫院要不惜代價地救治這位被人民讚譽的電影藝術家……

　　影友們苦求著外科名厘們，上官雲珠不能離開他們，還有多少新的影片中的角色，需要她去扮演……

　　是啊，人們對於有卓著成績的藝術家總是那麼尊敬和愛護。大夫們從銀幕上熟悉上官雲珠。誰不欽佩她的才華！他們決不甘心讓她就這樣默默地死去……

　　但是，人們的期望與病者的病情，並不是十分吻合的。腦外科主治醫生坦率地告訴韋大姐，病人必須立即動劈腦手術。以切除腦血瘤。手術難度極大，生死存亡沒有絕對保證，要家屬簽字。

　　「大夫，我妹妹難道……」韋大姐剛一開口，已泣不成聲了。

　　「我們盡最大努力救治。」

　　「萬一……」

　　「這請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有多少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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