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上官雲珠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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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家一籌莫展,張家更是「莫展一籌」。風言風語刮進張家大門,張氏這位大戶人家的主婦,三天三夜茶飯不香、入寢艱難。三年前,寶貝兒子張大炎資助韋家五細娘上學之事是這不孝子孫先斬後奏的。當張氏聞知這件不軌正的事後,她關了大門責駡兒子幹了「不正經」的蠢事,命令兒子立即去韋家收回這種無稽之談。沒料到這位文質彬彬、書生氣十足的公子,卻內含著強牛般的倔性子。他稟告母親:凡是他說出的話從不收回,哪怕要他去死,也決不改變。張氏眼見自己心愛的兒子悶睡在床上,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她心疼了,也退讓了,只得勉強順從兒子的意志。但下了一條禁令:付濟小上官念完初中之後絕交。 誰知道,在將要絕交的時刻,卻又發生了那種男女混洗冷澡的「醜事!」她恨自己兒子,更恨那個不識好歹,不知廉恥,傷風敗俗的小上官! 眼下,議論如狂風暴雨,逼得張氏心急似焚,坐臥不安。罵兒子吧?恐怕他發強脾氣;上門罵小上官吧?似乎有失體統;充耳不聞吧,肚腹內如何忍得住欲炸的氣惱…… 就在這當兒,一聲高音沖門而入:「喂,張家師母在家麼?」接著,一個大個頭中年婦人踏著「噔噔」響步走進門來。來者即是「女王」馮四姐。 張氏見是馮四姐來到,心裡驀然升起一股怒火。要不是這個「女王」從中調「龍燈」,也不會出現眼前這種難以收場的局面。她對馮四姐「橫」了一眼:「是馮家四小姐,坐。」 「不必客套羅。」馮四姐在椅子上剛坐定,便打起趣來:「張師母,今日你臉上極紮紮的,是塗了漿糊啦?」 「呃,呃……」馮四姐的心直口快,一針見血,使張氏臉上又熱又辣。她突然想到這個女人惹惱不得,於是強裝笑臉,吩咐女傭人泡茶。馮四姐手一搖,笑著說:「別勞神了。我是喝了三大碗涇河水來的。今日想和張師母閒扯個夠。」 「哎……」張氏有點手足無措了,「馮家四小姐,想談些啥?」 「我喜歡小井裡提水直下直上。我為張師母的公子說媒來了!」 「是……誰家的千金?」 「哎呀,你別裝聾作啞了。韋省三的末梢女兒亞弟!」 「啊……」張氏先是目瞪口呆,接著一陣頭眩,她閉上了雙眼,腦子裡「轟轟」直響。 馮四姐見對方這個尷尬相,微微一笑。她見張大炎在書房內畫什麼,便呼喚道:「大炎,跑出來!馮四姐有話跟你直講!」 張大炎走出書房,呆呆地站在門口。 「大炎,你是讀書人,知書達紮。我馮四姐也不是『一字當扁擔』的粗貨!我特來為你說媒,你娘不理不睬,也好,反正,她沒能耐討老婆,做新郎官的只有你。我向你說媒!」馮四姐一眼瞥見張氏雖伏在桌上,卻豎直耳朵在偷聽,於是高聲說起「媒話」來了:「其實,這事兒無須我來做煤。這門親事你和你娘早定下了。」 「哦……」張氏心裡一怔,她把頭微微抬了起來。 「誰不議論你和你娘的手腕,資助亞弟讀書,是預付『定親錢』,你們呀,早就相中了長涇街上這朵牡丹花!」 「不,我決沒有這個想法……」 「你沒這麼想,可街坊給你想絕了!大炎,如今的男子該有自己的主見嘛,討老婆是你的事,你和亞弟真是郎才女貌……」馮四姐話未說完,張氏活一抬頭,說道:「不,我不敢買這個媳婦……」 「不敢娶?張宗師母,你倒說說,韋家五千金有什麼不稱你心的?」 「她……」 「她肚裡有墨水,相貌長得出眾,人又聰明玲瓏,長涇鎮上你再挑一個給我見識見識!」 「她……太不懂規矩了……」 「規矩?哈哈!」馮四姐把椅子移到張氏身旁.拍拍張氏的肩膀說,「唉,我們女人就是吃這種『規矩』的大虧!你不想想,一個女人總也是個人吧?哎呀,下河洗個冷澡就大驚小怪!難道我們女人就該什麼都低男人三等?!」 「馮家四小姐,外面閒話刺耳呀……」 「哼!有些人就是這樣,明裡是之、乎、者、也滿口『孔經』,暗裡卻男盜女娼!你要聽那些屁話,女人只能一出娘胎就懸樑上吊!」馮四姐見張氏無言以答,站起身來,說道:「話講到邊稍了,我不是強做媒人,如若象亞弟這樣的一朵好花,你張家不摘,我馮四姐亦有兒子,我要摘!」話音剛落,馮四姐已走出大門外了。 這邊,馮四姐在張家說媒。另一邊韋大姐卻在自己家說親。韋大姐並不希望自己妹妹夫高攀什麼富門之家。但她冷眼旁觀了多年,覺得張大炎此人是個有知識、通情理、為人正直的好男子。由「資助」事兒的起因,加上下涇水的「奇聞」,在社會輿論上已催促這對有情人結合,而且事不宜遲! 當然,韋大姐說服雙親並不困難,只是還不知自己妹妹是何心思? 小上官此刻在想什麼呢?她畢竟還是個未脫稚氣的少女,雖說已情竇初開,但無論如何不會想到自己此刻要去嫁丈夫,當媳婦。 當她知道父母雙親談起她的婚事後,她又驚又怕。嫁丈夫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還未能深刻理解,當媳婦侍奉公婆,在她更覺不可思議! 但是,現實卻嚴峻地逼著她要思考這個終身大事!她知值馮四姐已去張家提親,這使她又從迷茫的害怕中感到一種自慰。這種自慰在她心田裡逐漸變成回憶。 回憶,對於十七歲的妙齡少女來說,由於她已在胸中啟開「情門」,又是甜蜜的。 張大炎熱心扶持自己讀書,她從十四歲時的感恩,到十五歲上升到生情,十六歲她已略知人間男女間的情誼,使她從感恩、生情,昇華到埋藏莫名其妙的愛的種子。這種暗藏的愛的種子有時往往會永遠沉沒在心海之中。可是,現在深埋在小上官心底的這顆愛的種子,卻被一把銀鉤勾了出來,並投入了她胸間的另一海洋——情海! 她現在已隱隱感到:張大炎資助的費用、張大炎寄去學校的食品,是一顆男子的心,更何況在涇水河裡,這位她尊敬、感恩的男子真正把手貼到了自己的胸間,她心頭一熱,臉上飛來了紅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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