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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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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受了摩爾的方法的影響。根據這種方法,你可以通過使用精確的語言和提出準確的問題使基本上模糊的觀念變得清晰。這是借助于完善的語法工具和清楚的語彙來發現問題的一種方法。「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是經常掛在我們嘴邊的一句話。在反復的詢問下,如果你沒能確切地表達出任何事情,那麼你就會被指斥為言之無物。這是辯證法中的一種嚴格的訓練,但實際上這又是一種鬥爭,在這一鬥爭中,人格的力量遠比思維的精細有價值得多。在他的巨著的序言中,透過許許多多的斜體字,那些瞭解他的讀者們就會聽到他那激烈的措詞,這一點就像是維多利亞女王。摩爾一開篇就指出,錯誤的主要原因是「急於回答問題,而不事先想想你到底想問什麼問題……一旦我們瞭解了這兩個問題的確切含義,我想,回答問題的種種理由也就變得簡單而明白了。」 所以,讓我們先來花時間搞清楚我們所問的問題的確切含義是什麼,只要我們是在確切地提問,那麼每個人都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實際上摩爾正是這樣做的。在有關「理想」的那著名的一章中,他寫道:「實際上,一旦對問題的含義有了清晰的理解,那麼其概略的答案就會顯而易見了,從而似乎有成為陳辭濫調的危險。我們所知或所能想像的極有價值的事物,就是一定的意識狀態;可以簡單地將其稱為人類交流的快樂和欣賞美的客體的快樂。任何一個向自己提出過這一問題的人,也許絕不會懷疑:對個人的愛和對藝術品或自然美的欣賞就其本身而言是善的;如果我們仔細地考慮一下,哪些事物是單單因其本身的緣故就值得擁有,那麼任何人似乎也不可能認為:除了包括在這兩大項目之內的事物,其他事物也幾乎具有同樣巨大的價值。」 接下來就是快樂問題。當時間漸漸指向20世紀初,我想我們對快樂問題有點猶豫不決了。然而,在我們的全盛時期,快樂根本不成其為問題。我以為,如果兩個人的精神狀態在其他方面都相同,而只不過是一個人快樂而一個人痛苦,那麼關於前者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然而,有機整體性的原則卻不允許我這樣做。當時的普遍觀點是(雖然不完全是來自于《倫理學原理》),快樂與要討論的問題無關,而且總的說來,快樂的精神狀態總讓人懷疑是否缺乏深沉的感情。 那時候,×還沒有對女人產生興趣,伍爾夫也還沒有喜歡惡作劇,他們還都不像今天這樣快快樂樂。他們兩人總是呆在黑黢黢的屋裡,面對面坐在火爐旁的柳條椅裡,一言不發,不抽煙鬥的時候,就喃喃自語:良好的精神狀態總是極其痛苦的,而痛苦的精神狀態則是無比幸福的。斯特雷奇也支持他們——他在自己的第二個童年裡才開始享受快樂——儘管他並不像他們二人那樣總是鬱鬱寡歡而只是時時感到憂傷。而謝潑德和我則總是沉溺於歡樂之中,為此我們頗受羞辱。一天晚上,我們變得不服管教,魯莽地堅持認為,快樂就其本身而言是無可厚非的。結果他們作出結論:與三一學院的肅穆相反,這種低級趣味正是皇家學院獨有的特點。這可真是個可怕的晚上。 蘇格拉底曾奉勸普羅塔庫斯說,純粹的享樂是荒謬的。摩爾則把快樂僅僅看作是其他美好事物的點綴。但摩爾痛恨罪惡,他在自己的信仰中設下了不可寬恕的懲罰。「快樂不僅就其本身而言是毫無益處的,而且會招致罪惡……對一個精神狀態惡劣的人,只要痛苦不是過於沉重,那麼就應該使其經受痛苦而不是寬恕他。至於這會不會產生好的結果,那完全是另外一個問題。」請注意「只要痛苦不是過於沉重」這一限定條件。我們的理想是擁有一個仁慈的上帝。 我們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柏拉圖的本質上的善;勝過聖托馬斯的經院哲學;加爾文教派的遠離快樂和名利;並且壓制了像維特一樣的種種憂傷。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常帶歡聲笑語,我們非常自信,富有優越感,鄙視群氓。但這種精神狀態並不是一個成年人的良知所能始終維持下去的。當麥卡錫來度週末的時候,他就會溫情脈脈地微笑著邀請摩爾到鋼琴邊來演唱他的德國浪漫曲,我們一起感受這美好的精神狀態。或者鼓動鮑勃·特裡維作一次蹩腳的演說,來滑稽而狂亂地模仿一些人物,其中的樂趣在於,你無法確定哪些是鮑勃自己的表演,哪些是他在模仿別人。 回首往事之時,看來我們的信仰是非常有利於我們的成長的。儘管今天人們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不再算計和衡量、不再問自己的所知所感,但我仍然認為我們的信仰更接近於真理,它把那些無關的問題拋在一邊,它也不包含任何的羞恥心理。它所帶來的純淨而美妙的氛圍遠遠勝過弗洛伊德和馬克思。因而,它仍然是我內心的信仰。上個星期,我又重讀了摩爾關於「理想」的那著名一章。他試圖確定生活中的行為品質和生活的總體模式,而這些都被人們大大淡忘了。他沉浸於一種無限的喜悅之中。他把自己的獨特情感轉化為抽象語言的方式是多麼富有魅力、多麼令人驚喜啊。你是否還記得那個段落呢?如果一個人更注重精神品質,那麼當他愛一個人的時候,是否應該看重美貌呢?他的結論是,美貌要略勝於「精神品質」一籌。 這個段落如此曼妙,我且畢恭畢敬地引述於下:「我認為,可以承認:在這種熱愛最有價值的場合,對各個精神品質的鑒賞必定構成其中的一大部分;而這部分的出現使得整體的價值遠遠超過沒有這部分時的情形。但是,這種鑒賞本身所能具有的價值,是否同這樣一個整體,即這種鑒賞和對上述各個精神品質的恰當的有形表現之鑒賞結合而成的整體所具有的價值相等,這似乎是大大值得懷疑的。毫無疑問,就有價值的熱愛之一切實例而言,品性之有形表現,無論見之於儀錶,或見之於言詞,或見之于行為,確實都構成所熱愛的客體之部分;而整個狀態包含這些表現這一事實,顯然使其價值有所提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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