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光耀:風雨獨立路 | 上頁 下頁
六七


  §倫敦繁華境況好

  芝在1950年8月離開倫敦後,這是第一次再來。倫敦看上去很繁榮,倫敦人彬彬有禮。他們正在進入活躍的60年代。雖然1956到1958年我到過倫敦三次,眼下物資充裕,商店、餐館和汽車都很多,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麥克米倫一再重複說:"境況從沒這樣好過!"他贏得了1959年的大選,大眾化的報刊管他叫"超人麥克"。當時是5月,天氣很好,我們發現英國首都繁華興旺,感到高興。英國政府禮賓部門接待我們,幾輛巨型的亨伯·普爾曼斯汽車停在我們下榻的格羅夫納酒店,讓我們使用。但是除了看一場話劇之外,我們沒時間觀光和娛樂。節目安排得很緊湊:同部長們進行討論,會見國會裡的原有工党支持者,通過不准發表的訪問建立跟英國報紙的關係。

  戴眼鏡,個頭大,身材健美的新殖民部大臣莫德林待人友善,很容易相處。在正式的談商開始前,他和夫人先跟我們會面,讓我們覺得受歡迎。他也邀了些部長跟我共進午餐。莫德林夫人在海德公園酒店為芝安排了一個婦女社交集會。

  一個主要難題,仍然是有關應當在合併前還是合併後肅清共產黨人的舊爭論。東姑重複說,他要內部安全委員會先採取行動對付他們。他向英國人表明,也向我表明,他不願意在馬來西亞成立時採取鎮壓行動,因為那是不祥的,不是好的開始。

  當時我準備在合併前採取行動,但有兩個重要的先決條件。我告訴莫德林,行動可以在英國仍然對安全負起責任時開始,因此必須由英國以內部安全委員會主席的身份指揮。我的公開立場將是:這是最令人遺憾的事,但根據我個人對共產黨人的認識,這是絕對有必要的。但我也堅持,在對馬來西亞問題進行全民投票時,應該讓共產黨人仍然自由。我相信他們會號召抵制,但是選民不會聽他們的話,這一來他們就會聲譽掃地。另一方面,在全民投票舉行前拘留他們,將會犯下致命的錯誤,因為這會使全民投票毫無價值可言,使人們可以指責說,抓他們是讓我可以贏,以便把新加坡交給東姑。接著肯定會發生抗議性的暴亂。

  莫德林問要拘留多少人,我說這得由政治部決定,我估計多半要扣留200到250人。其中100人大概會在一年內釋放,其餘半數遣返中國,但是東姑必須把其餘25到35個死硬分子拘留一段時期。莫德林問,在新加坡採取保安行動,會不會嚇壞婆羅洲地區的華人?我向他保證,華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因為東姑公開表明了他對共產黨人的政策。

  這期間,以科博爾德勳爵為首的特別調查委員會正在調查北婆羅洲人民對馬來西亞的態度。我強調,無論科博爾德報告對婆羅洲的公民權問題提出怎樣的建議,絕不能讓新加坡的條件比婆羅洲方面差。"馬來西亞國民"如果同樣適用于兩地公民,就可以接受。但是東姑現在宣佈婆羅洲公民會成為馬來西亞公民,新加坡人民卻不能。

  桑迪斯要瞭解東姑對馬來西亞的一般看法。我說,看來是因時而異。在一切都順利,他指望能獲得大片土地的時候,跟他在考慮將遇到哪些問題,希望自己根本沒著手做的時候,是大不相同的。

  在我印象中,莫德林不是桑迪斯那種類型的人物。他不那麼勤勞,進取心也不那麼強,卻很能幹。他問我跟東姑發生了哪些難題。我說:"東姑認為我聰明卻犯了錯誤,他不聰明卻沒犯錯誤。爭論之後我贏了,他覺得難堪,但仍認為我結論錯誤,雖然不知道原因何在。"如果他能勸說東姑認識到,把所有華人一概看成潛在的共產黨支持者是愚蠢的,效果會比由我來說好。東姑的簡單信念是,"政治歸馬來人,商業歸華人"。在他父親那一代可能如此,到1962年卻不符合現實。至於雙方對公民權看法的分歧,當天早上我見過科博爾德勳爵,花了不止半個小時討論他對婆羅洲的建議。我告訴莫德林,現在我比較高興,因為他已經明白它們會怎樣影響新加坡,會怎樣給我增添困難。

  我的訪問不純粹是工作。薛爾克和夫人奧德麗邀請芝和我週末到他們在多塞特郡溫伯思的家中作客。我們也撥出時間,駕車到劍橋探訪比利·撤切爾,到大學徽章酒店喝茶。撒切爾對我1949年離開劍橋以後的表現很高興,問起我們的子女——我們寫信告訴過他龍很聰明。他拿了一本卡羅爾的《艾麗絲漫遊奇境記》讓我們送給龍,說道:"要讓我在這裡見到他,他得快點來。"看上去他身體不是那麼虛弱,我見著他深覺高興。一年後他去世了,我們夫婦很悲傷。

  週末到劍橋真是求之不得,它使我們能在排得密密麻麻的官方節目裡喘一口氣。官方節目包括會見麥克米倫一個小時,同時撥出時間向報界發表談話。

  英國廣播公司讓我通過它的遠東服務電臺向新加坡發表廣播。我敘述了不結盟國家(印度、埃及和南斯拉夫)領袖如何公開支持馬來西亞。這樣的消息對共產分子沒幫助。他們曾經聲稱他們代表亞非的看法,這些領袖在接見我之後的反應,使他們的抨擊徒勞無功,因為這些領袖承認我不是變節投靠殖民主義者的叛徒。

  報紙和電臺報道了我同尼赫魯、納塞爾和鐵托會面,以及我在英國廣播公司電臺發表廣播,必定對我有好處,因為社陣強烈抨擊我。為了說明這幾位亞非世界的偉大領袖為什麼不認為馬來西亞是殖民主義者的陰謀,他們聲稱我製造了錯誤的印象,從而爭取他們的同情和支持。社陣挑剔說,尼赫魯、鐵托和尼溫(跟納塞爾不一樣)沒跟一個聲譽掃地的總理發表聯合聲明。然而他們支持馬來西亞這一事實,卻是社陣所無法否認的。

  §林清祥否認說蠢話

  另一方面,印尼的親共報紙《帝汶之星》報道,林清祥說他贊成同印尼合併,而不是同馬來亞合併。這樣說是愚蠢的。林清祥立即否認發表過這樣的談話,但他已經蒙受了打擊——在反對合併的鬥爭中,共產黨人已不再流露出勝利是勢在必然而他們志在必得的自信樣子。他的否認說服力不強。

  離開新加坡五個半星期之後回來,感覺好多了。這期間,我遠離了日常公開爭論的折騰以及工潮的壓力,現在恢復了足夠的精力,可以再跟共產黨人不斷地鬥,在報上用尖銳的言辭跟他們交鋒。此外,在商業受到打擊、就業機會喪失、失業人數增加時面對他們罷工、怠工和靜坐的挑釁,也有辦法克制自己。

  事態的發展並非糟透。5月,3O00名學生在中正中學集中,紀念1954年跟警察衝突的五一三事件。他們唱歌,譴責政府成立調查庭調查中四罷考,號召所有華文中學在5月21日調查庭開庭時罷課一天。但是在5月21日這一天,25所中學當中,19所的學生出席率是百分之百,等於說上課的學生占了70%。100名學生由於在牆上、電燈柱上和交通標誌上塗寫抗議標語被捕,時間是早上五點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們不想自己的活動被人發現或拍下照片,

  另一方面,儘管社陣每逢星期天都出動宣傳,民眾並未反對我們。他們的論點沒占上風——只有馬來西亞的國籍問題例外。在馬來西亞,新加坡公民不能成為馬來西亞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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