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光耀:風雨獨立路 | 上頁 下頁
四五


  ※第十六章 語文教育的爭鬥

  我必須採取一個立場,使共產黨人不能責駡我是個沒有文化的中國佬。如果我在這個課題上走錯一步,就會敗在他們手裡。如果他們能夠證明我喜歡以英語而不是華語作為學校主要的教學媒介語,那麼,我就不可能使說華語或方言的社群恢復對我的尊敬和支持。

  我跟共產黨統一戰線一同工作開始經歷一場火的洗禮。林清祥、方水雙等共產分子仍然認為同警察以至同政府衝突,是提高民眾的革命熱情,激起民眾更多仇恨的方法。我不能肯定他們是否知道,這麼一來,人民行動党必定會被封禁,而共產黨領導的激進工會也會被鎮壓。有時,林清祥和方水雙似乎聽取我的意見,只採取憲制鬥爭的方法,跟資方展開長時間的談判,同時進行消極的抵抗,避免發生流血事件。然而他們的傳統和背景跟我大不相同,在他們心目中,一定有不同的鬥爭模式。

  不管真相如何,我的處境異常困難。雖然我不能也不會替他們辯護,但我也不能譴責他們,否則我們的統一戰線就要分裂。我面對極大的壓力。首席部長于5月16日召開立法議院緊急會議,真正的目的是利用民眾對工會的反感心理,孤立和申斥人民行動黨,同時使行動黨中的非共分子跟共產分子決裂。這一次,古德首先發難。他發表一篇強有力的演講,他把矛頭指向我:"為了貪求權力…人民行動黨以及暗藏在他們當中的共產黨支持者和幕後人物,只希望看到暴亂、流血和工潮的發生。"他又說:"如果尊敬的議員相信,民主自治應該是循序漸進的,那麼他就應該反對共產主義;如果他真的反對,就請他大聲、清楚地說出來,不要支支吾吾,也不要進行巧妙的詭辯。他是在暴亂發生和人命傷亡之後才悲歎暴力事件的發生。讓我問他一句:在暴亂發生之前,他採取過什麼預防的步驟?他是否問心無愧?或者是,他已經無法控制坐在他後邊,指揮著行動党的武吉知馬區議員(林清祥)?"

  接著講話的是約翰·伊德。他是個外來白人,以進步党候選人的身份贏得東陵區議席。由於當時的政治氣候是反對白人,他起來講話反而使我更容易應付。我在他講完後馬上站起來說,我覺得高興的是,我要答覆的是兩個英國人的質詢。要是馬紹爾的話,"他會更加小心地推敲每一個宇,而且會更加謹慎從事,更加瞭解當時形勢的艱難和危險,也會更加瞭解人民的希望、恐懼和抱負……

  "我們到這裡來,並不是以囚犯的身份面對指控,或是以囚犯的身份對所犯下的罪行負責。"我繼續以違抗的口吻說道:"我是以人民代表的身份到這裡來,因此,我將以人民代表的身份講話。"我重申人民行動黨的立場:"我們是要以非暴力的方法摧毀殖民制度。我們發誓不採用暴力……我們不準備替殖民制度戰鬥,延長它的存在,或使它永遠存在。但是只要把權力交還給我們,我們就會同威脅到一個獨立、民主和非共的馬來亞的生存的共產黨人或任何其他勢力搏鬥。"

  在暴亂發生之前,我向《悉尼每日鏡報》的通訊員解釋了人民行動党溫和派面對的問題。根據《海峽時報》的報道,我說:"在新加坡,無論誰想獲得說華語或方言的民眾的支持,可不能採取反共的立場。這裡的華人為中國感到異常自豪。如果要我在殖民主義和共產主義之間作出抉擇,我會投票支持共產主義,絕大多數華人也會這麼做。"我是希望爭取到足夠的華人,同我們一起投票反對共產黨,支持獨立和民主。然而在我內心深處,我知道只要共產黨中國的成功繼續鼓舞著他們,這個目標就不容易達到。

  §馬紹爾的預言

  由於我在發言過程中讚揚過馬紹爾,因此他講起話來再度顯得搖擺不定,連他的支持者也給搞糊塗了。他說了以下幾句話,使人民行動黨不致信譽掃地。他說:"人民行動黨裡有好些負責任、正派和誠實的人。如果他們能清除黨內的共產分子和同路人——他們也知道黨內有這樣的人人-如果他們敢於負起自身的責任,那麼他們這個組織就可能會如他們所期望的,有一天領導這個國家贏得獨立。"我和他都沒想到這番話竟成了預言。

  可是,馬紹爾卻不知道由於這番演講,尤其是他急於解決糾紛和避免衝突,以致把潘朵拉的匣子打開了。新加坡每一個工人,每一個工會領袖,每一個共產黨幹部都曉得他們能夠利用政府,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也能夠利用政府來威逼雇主,獲取利益,並接管資方的權力。

  他們的成功已獲得報償。到1955年8月,新加坡各業工廠商店職工聯合會的會員劇增到23000名,其中以華族青年占多數。聯合會中受英文教育的同夥——如今為五名印度人,包括蒂凡那、兀哈爾、詹姆斯·普都遮裡和多米尼·普都遮裡——則協助受華文教育者摧毀英國的殖民制度。他們的策略是滲透現有工會,再組織新工會。新加坡華文中學生聯合會事實上已經成為他們的附屬團體。他們的武器就是發動同情罷工。如果有任何機構發生糾紛,他們便恫嚇發動全體員工罷工。

  這是要形成一個工人、學生和農民(在新加坡為數不多)的統一戰線,目的在於煽動工潮,把勞工糾紛變成政治爭端,加深階級仇恨和對白人的種族仇恨,激發民眾蔑視當局。新加坡各業工廠商店職工聯合會通過說華語或方言的會員發展成為八爪魚式的聯合大工會之後,林清祥和方水雙便把目標轉向新加坡海港局職員公會、軍港雇員聯合會和市議會工友聯合會。這些工會都屬￿非共組織,但是它們的印族、馬來族和說英語的華族會員卻準備追隨新加坡各業工廠商店職工聯合會。他們現在才瞭解原來他們也可以利用華族工會的戰鬥精神和恫嚇發動同情罷工,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柏立基也看到局勢已經惡化。9月26日他在呈給波靄的報告中這麼寫道:"在選舉期間……有人發表過分的演說,攻擊政府……人民行動党的集會也擠滿有組織的勞工和華校生;群眾的情緒被巧妙地挑動起來。這一切導致人們不再尊重合法當局,卻提高了那些……公開向政府挑戰者的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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