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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你結過好幾次婚。」

  向明輕輕說:「我並不為此驕傲。」

  「她們為何離開你?」

  向明不得不答:「我表現欠佳。」

  胡球童言無忌,「哪一方面?」

  向明無奈,「工作狂,很少回家,不喜觀劇看戲旅遊及飲宴,亦拒絕與她娘家親戚往來,被譏諷為『大老倌』,過年過節全部不理,也不計劃生兒育女,夠了沒有,還要數什麼罪狀?」

  「呵,繡花枕頭。」

  「多謝褒獎。」

  「換言之,你愛獨處清靜,她們喜歡群居熱鬧。」

  向明見胡球說得那樣好,倒是一怔,呵這麼年幼的知己。

  「很難有這樣一對一談心機會可是?」

  他想趁勢伸手捧著她臉吻一口,卻又猶疑,以往最常用的伎倆,此刻一點也用不著,他就是不敢輕舉妄動。

  他輕輕說:「看到床頭的警鐘否?有事即刻按動,直通醫院急症室。」

  換言之,這不是一張浪漫大床。

  胡球緩緩說:「都參觀過了,十分舒適,卻不是家庭屋,我還是喜歡我家。」

  「當然,你是小公主。」

  「是,皇帝坐牢監。」

  「對不起胡球。」

  「我不訴苦,不代表我心中不苦。」

  「時間不早,我送你回宿舍。」

  「胡球問:「什麼,不留我?」

  「我知道你年齡,你尚未合法。」

  他拉著她手,送她回家。」

  臨下車胡球這樣說:「我們都是damaged goods,這便是人生。」

  向明又一次驚異少女說出如此智慧語。

  不尋常經歷叫她提早成熟,以便生存。

  「你回宿舍,還是回家?」

  「媽媽怕傳染給我。」

  向明停車買了宵夜食物給她。

  一進門,同學便張望,「我們聞到燒雞香味。」

  又一次坐下老實不客氣把烤雞與花卷饅頭取出分享。

  胡球房間似宿舍一口井。

  吃完一哄而散,食物渣滓盒子紙巾全留待主人家收拾,胡球一一做乾淨。

  年紀輕,精神足,讀講義到深夜。

  她在電郵這樣同直子說:「以前,家母那一代,讀完學士,已是堂堂天子門生,地位高貴,隨時可以找到工作,薪水足夠養家,今日?學士像預科,不過叫學生瞭解一下,興趣何在,然後繼續進修,如不,只有資格在商場賣鞋。」

  直子答:「哈哈哈哈哈哈。」

  「又祖母那一代,中學畢業,也堪稱學貫中西,可以投入職場,升社會大學,她們是否很慘?並不,許多都成為好市民,算來,我們是最無用一代。」

  「你歸你,我是我。」

  「直子,你快樂嗎?」

  「多謝關心,我很快活。」

  「可有長遠計劃?」

  「開心已經足夠,難道還想把他們帶回家不成?別多問,快去休息,記得向我報告球媽最新消息。」

  這直子,益發滄桑,胡球記得第一次見她,她比現在的胡球大不了多少,已是檢察部長助手之一,辦起事來頭頭是道……

  胡球睡著。

  第二早在學校停車場,看到那叫祝佳的醫科生,被好幾個女同學圍住,向他請教生物科難題,他精神奕奕,詳細解答。

  胡球對他有信心,他會百分百康復。

  胡球打探母親情況:「好些沒有?」

  女傭回答:「吃什麼嘔什麼,我有點擔心。」

  「怕要再看醫生。」

  「醫生說,把五天藥份吃完再去。」

  胡球抬頭想一想,「不,立即,我回來陪她進醫院。」

  「讓她睡醒這一覺,她剛剛回睡房。」

  「我這就來。」

  一見母親就知執意沒錯,顏啟真已經一點力氣也無,需兩人扶著穿衣下樓叫車。

  一進私家醫院急症室,看護迎上,馬上叫醫生,醫生看一眼,「立刻辦入院手續。」

  顏女士並不反對,她很清楚自己情況,覺得住院比較放心。

  女傭說:「我回去收拾些日用品。」

  胡球在休息室等候。

  醫生說:「先做幾個簡單測試,胡小姐你可以先回家。」

  女傭折返,兩人商量過後,決定讓胡球回宿舍。

  胡球與直子訴苦:「簡直是人性枷鎖,日夜折磨,沒有一天易過。」

  「醫院已是最可靠之處。」

  胡球天未亮梳洗回醫院,在停車場看到向明的黑色房車。

  胡球忍不住落淚,她真該死,還約他游泳,真是好夢易醒。

  他們一起去見醫生。

  醫生出來輕輕說好些時候,才發覺向明不是顏女士的丈夫,亦不是胡球的父親,醫生臉色顯得更加慎重,他要說的除卻醫學名詞,其實只有兩句話:顏女士患二期肝癌,最徹底治療是換肝。

  向明請治療組實時安排。

  醫生現出難色,「眾所周知,輪候肝臟移植名單冗長,未能定出時限。」

  胡球站出,「我願捐出原本由生母細胞衍生任何一部分。」

  醫生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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