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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天天如此?」

  「有時更多,我虧欠這些社交活動。」

  周琴伸手摸他腮邊,他再吻她的手。

  沒有結果,沒有將來。

  過幾天,周昆來上班。

  他渾身頹廢慵懶變成他的氣質,像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留英詩人,白麻衣褲皺皺,似他心思。

  同事朝他側目。

  老總管說:「兩個青年,兩個世界,天淵之別。」

  王抑揚不會那樣說,他與他,其實是同路人。

  「我派他跟比比合作,將來,可幫他母親。」

  中午,周昆拉住王抑揚,低聲說:「身上現款全部交我。」

  王只得把整迭鈔票給他。

  「不夠。」

  王叫住比比:「把錢包拿出。」

  「要來幹什麼?」

  「同人打賭,一賠十,我做不了三天。」

  「自己賭自己,你賭做得了還是做不了?」

  「當然做得了。」

  這時比比說:「我有文件要存盤,周先生你過來。」

  下午,尋周昆不見,原來他在大班房把四張椅子拼起當床榻,在上邊憩睡。

  比比替他蓋衣,這樣說:「我不想輸錢。」

  「喜歡他?」

  比比答:「有一種水果,譬如說桃子,開頭爛的時候外皮看不出,直至一日,輕輕一按,啪一聲,皮爆開,內邊一泡漿,爛臭不堪。」

  這不是在形容他王抑揚嗎,已經差不多了。

  三天后,周昆贏了賭注,很高興數鈔票派彩。

  周昵終於也被送出。

  「哭嗎」,「沒有,手裡捧著一隻八音盒子」,「孩子們真奇怪」。

  大屋裡只剩周太太與周昆。

  王抑揚反而不大多去。

  只記得小課室天花板有以前周昵生氣丟鉛筆痕跡,桌子上刻字:Life sucks;再正確沒有,整個周宅,周昵最可愛。

  周琴把整間屋子粉刷,家具也全換簇新,她搬到閣樓暫住。

  有幾天,油漆味特濃,她與王抑揚同居。

  真想不到有那樣大膽子,兩人分別回公司,一前一後,佯裝與對方不太相熟,各有各崗位。

  這些日子,周琴如果拉開儲物室門,就可以看到那只碩大提琴,但是沒有,空閑時間她在露臺澆花。

  王抑揚問周昆:「這些日子,你住何處?」

  「人總有朋友。」

  「益友還是損友?」

  「可以告訴你,所謂友人,全皆豬朋狗友。」

  王故意問:「那麼我呢?」

  周昆遺憾:「你難以捉摸。」

  「生活還舒適吧?」

  「我住在酒店,比較需要錢。」

  「你會欠錢?」

  「有時,你不知道,親生父母對子女有多刻薄。」

  王抑揚微笑,「啊,我肯定。」

  「家母的支票簿可存在老總管處?」

  「我不會知道。」

  「我學她簽名,技巧老到。」

  「周昆,那是犯法的事。」

  「家母所有,日後不見得全部捐出。」

  王抑揚沒好氣,「我沒有父母,那怎麼辦?」

  他睨著王抑揚,「你是世上罕見陽光好青年。」

  王不出聲,打開抽屜,給他一小包工具。

  打開,是一套開鎖器。

  周昆駭笑,「你怎麼會有──」

  「我常常忘記帶門匙。」

  然後,王裝作整理文件,輕輕說:「公司人多,家裡晚上靜得多。」

  周昆擁抱他。

  他身上有股酸酸的氣息,那不是汗,王抑揚知道他一直沒戒除藥癮。

  中午,王留在公司吃炸雞薯條。

  日誌上這樣寫:「每一步都需要佈置,原來,我是一個那樣惡毒的人。」

  周琴匆匆找他,腳步不穩,也不管一旁有人,聲音沙啞:「周昭急症進醫院,我要立刻赴美看她,你陪我走一趟。」

  王抑揚先消化這個消息,然後緩緩答:「我一時走不開,你讓孫律師陪行吧。」

  周琴一呆,退後一步,他沒答應,「當然,當然。」她急急著人找孫律師。

  原本一額汗的周琴忽然手足冰冷,年輕人語氣冷淡,叫她驚駭。

  幸虧,畢竟是按時收費的人最牢靠,孫竹急急趕到。

  孫對王抑揚說:「周昭因緊急事件入院,保母精神衰弱,你最好一起過去幫忙。」

  又是一隊兵。

  「那麼,帶那助手吧,這些日子他飽受冷落,要不李比比也很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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