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仙俠 > 啞舍Ⅲ | 上頁 下頁 |
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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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402年禦書房 朱允炆獨自坐在禦案之後,雙目悵然。外間的宮女太監們紛紛行走匆匆,間或還有哭泣聲爭吵聲傳來,往日肅靜沉寂的宮殿之中一片淒慘哀戚,有時候還能聽到很遠處的廝殺聲與刀劍相碰的交擊聲。 看來自己真的不適合當一個皇帝,朱允炆俊秀的面容浮現自嘲的神情,他在這個皇位上坐了四年,看樣子也該換人了。 自從四年前,他就一直在和自己的四叔朱棣做著各種爭鬥,到現在這種地步,他也不得不佩服對方。 正在反思著自己短暫的認識五年人生歷程,朱允炆就聽到外面的一陣奔跑聲,剛抬起頭就看見程聰一臉焦急的走進來,都未見禮,直接焦急地稟報道「陛下!曹國公李景隆和谷王朱橞開金川門,迎燕王那奸賊進都城了!」 朱允炆聞言臉上的笑容並未褪去,而是原來如此的點了點頭道「怪不得朕聽到外面的殺喊聲停止了,原來是這個緣故。」 程聰見他的神情便吃了一驚,再環視四周,看著古玩物事均一掃而空的禦書房,愕然道「陛下!這……這……」隨即反應過來,他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大包小包逃往宮外的太監宮女們,立刻勃然大怒道「那幫奴婢,簡直!簡直!」他本是斯文人,即使是一時驚怒交加,也擠不出一句罵人的話。 朱允炆揮了揮手道「是朕讓他們拿著東西離開的,四書也是容不得人的,何必讓他們陪朕一起上路。」 程聰心下一震,已知朱允文是萌生了死志,不禁上前一步道「陛下!您也走吧!此時正好城中大亂,陛下可逃往其他藩王處……」 朱允炆微笑地舉手制止了程聰的話,淡淡道「一隻羊羔,無論在哪裡都是狼的獵物。從一隻狼口中逃到另一隻狼的嘴裡,又有何區別呢?」他不等程聰再勸,便繼續問道「明哲,你說我是不是根本不適合當皇帝?」 程聰聞言一怔,因為朱允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連朕這個自稱都捨棄了。 看著端坐在禦案之後,那個笑容中帶著脆弱的年輕皇帝,程聰大怮「陛下。」 「別說假話哦,我可是能看得出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的。」朱允炆似笑非笑地把禦案上的摺扇拿在了手中,這禦書房內能搬走的物事,他都賞了那些侍候的宮女太監們,唯一留在這裡的,就只有這把五明扇。 程聰正色道「陛下,微臣永遠會對陛下說真話。」他見朱允炆並不趕他走,反而在和他聊天,心中的恐慌漸漸變為安定,恢復了往日的冷靜。他整了整淩亂的朝服,如往日問答一般恭敬進言道「陛下仁政,建文元年吏部報囚,已減至太祖時期三成。建文二年,詔減蘇,松,嘉,湖各地重賦,每畝不過一鬥,萬民稱頌。重新設立六部……」 禦書房內,程聰清朗的聲音靜靜回蕩著,與外面嘈雜混亂的皇宮就像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世界。 朱允炆靜靜地聽著程聰一句句說著他的政績,在禦書房重新恢復寧靜後,不由長歎一聲道「太短了……只有四年……」 「是的,太短了。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太祖確實是給陛下留下一根拔掉刺的荊棘,但他沒有想到沒有刺保護的荊棘,反而會被人輕易的搶奪去。」站在這空蕩蕩的禦書房內,程聰把以前不敢說的話,也都說了出來,朱允文曾和他說過那根荊棘的事情,這也讓他感觸頗多。 朱允炆怔怔的看著手中的五明扇,他不用打開,就知道程聰說的是真話。 正如他所表明的心跡一樣,朱允炆也從未懷疑過他說的話會有半句虛言。包跨他身邊的哪些儒臣,都是剛正不阿,直言諫諍,這四年之中,朱允炆竟是一次都未展開過這把五明扇。 「陛下,還有時間,您還是離開吧……「程聰見朱允炆神情鬆動,便立刻出言相勸,」就算……不喜歡當羊羔,也可以不當……」 朱允炆聽懂了他的意思,雙目中掠過一絲亮光,但很快就泯滅了。 他從小就養在深宮之中,很早就被認定是未來的儲君,每日學習的是四書五經和治國綱要,不知道自己不當皇帝,還能做什麼。 程聰卻抓住了他的這抹亮光,繼續勸說道」陛下,您和我身形差不多,待會兒你穿我的朝服離開,在西角門有我的僕人等候。」 「那你呢?」朱允炆並未回答,而是反問道。 我一會兒一把火燒了這座宮殿,自然就不會有人看的到我的臉了。「程聰說得極為自然,一點都不把生死看在眼內。事實上,他覺得能為面前年輕的皇帝陛下盡忠,是他幾時修來的福分。 朱允炆輕笑,搖了搖頭說」不,我還有事需要你去做。你且過來。」 說罷把手中的五明扇,緩緩展開。 朱棣志得意滿的坐在馬背上,刻意地拉緊馬韁,放慢速度,從那些伏地叩拜拜的官員們前徐徐走過。 這種感覺真是該死的好! 看著熟悉的應天府都城毫不設防的對他敞開城門,朱棣如不是顧忌自己一向嚴肅冷硬的形象,真想仰天大笑,大吼一聲我終於回來了! 哦,不,也許這時候應該換自稱,是朕終於回來了! 朱棣正在心中暗暗意淫,眼角餘光瞥見緊跟著他身後的是他的次子朱高煦,而不是他的長子朱高熾。 這次靖難之役,出力最多的就是他的次子朱高煦。在他即將決定與朱允炆劃江而治的最後時刻,他的這個二兒子率兵趕到,一鼓作氣過了長江。次功頗大,所以朱棣臨陣也給了他一個許諾,言他大哥朱高熾多疾,若爭得天下,便立他為太子。 朱棣自然知道這句話是哄他兒子高興,不管什麼朝代,太子的廢立都會動搖國之根本,若日後長子朱高熾無甚大錯,這皇位自是要傳他的。 至於那承諾,自是假話。 朱棣這一生說過無數假話,他的母妃出身低微,他對外便聲稱自己是馬皇后所出。在父皇面前都挑他喜歡聽的說,對下屬許以重諾。對自己兒子說幾句假話,自然不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心理負擔。朱棣一邊如此冷酷地想著,一邊看著緊跟在他身後,因為興奮激動而漲得滿臉通紅的次子朱高煦,投以微笑贊許的神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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