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仙俠 > 啞舍Ⅱ | 上頁 下頁
七十四


  老闆定了定神,卻不知道一下子如何回答,下意識地鬆開另一隻手中的亡靈書。倒是一旁的法老王毫不客氣地嘰裡呱啦說了一堆。

  由於醫生的耳朵上依舊戴著另一隻鎏金耳環,所以法老王的古埃及話扶蘇聽得一點障礙都沒有。扶蘇摸了摸頭上的短髮,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已經死了?然後又活了?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千多年了?

  姑且不判斷這個衣著怪異的番邦男子說的是不是實話,扶蘇轉向一旁自他睜開眼睛之後,就沒有直視過他的畢之,下意識地感覺到對方的排斥與掙扎。

  這是怎麼回事?如果這一切是事實的話,那為什麼畢之看到他醒過來會是這幅表情?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按照咸陽宮暖閣而重建,就算只是略略掃了一眼,也可以體會到對方重建這裡的心意。

  扶蘇若有所思地眯起了雙眼。

  「皇兄……」一旁的胡亥試著向前走了兩步,但卻莫名地停下了腳步。現在他的皇兄如他所願地醒過來了,但他能說什麼?秦帝國已經在他手上被活活糟蹋了,現在的皇兄還不知道當年的歷史,若是知道了,肯定會更加不待見他。

  更何況,當年,雖然是趙高越俎代庖地下了斬殺令,但天下人都認為是他動的手。就連皇兄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怨恨的也是他吧。

  醒了就好,他欠皇兄的不過是一條命,大秦帝國的皇位什麼的,他也是憑本事得來的,現在兩人互不相欠。

  絕不承認自己無言以對的胡亥少爺,繃著一張臉,並未多解釋什麼,直接越過盤坐在地的扶蘇,朝門外走去。而醒來之後一直呆呆得看著他手中長命鎖的陸子岡,也不由自主地追著他去了。

  一時間,偌大的房間裡,除了虛幻漂浮在空中的年輕法老王外,就只剩下老闆和醫生,或者說是畢之與扶蘇兩人。

  老闆一直低著頭,看著地面的青磚花紋,就像是被抽離了魂魄的偶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知道扶蘇在和法老王說著什麼,但他沒有分出精神去聽,心像是硬生生地被扯成了兩瓣,一邊是欣喜著時隔兩千多年的重逢,而另一邊則是良心道義上的譴責。

  為什麼他剛剛在捏著亡靈書的時候猶豫了?為什麼會猶豫呢?為什麼要猶豫呢?

  那麼,在他認為,應該正確的選擇是什麼?捏碎亡靈書?讓扶蘇的靈魂灰飛煙滅?還是期待扶蘇侵佔醫生的身體?

  為什麼不能妥協?為什麼他需要面對的是這麼一道艱難地選擇題?

  不是他生,就是他亡……

  「畢之,吾現在所在的這具身體,是一個對汝很重要的人嗎?」溫柔的聲音從耳畔響起,老闆恍惚地抬起頭,注視著這個因為換了一雙溫潤的眼瞳而顯得有些陌生的面容。

  很重要的人嗎?老闆認真地想了想,發覺自己無法否認。他遲疑了片刻,凝重地點了點頭。他沒有說話,因為面前的這個人身體裡的靈魂,對於他來說,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個人。

  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向了他的額頭,親密得就像是在之前的那個夢中一樣,只是這次的指尖微涼。

  「畢之,汝還是和從前一樣。陷入兩難之境,向來都是難以抉擇。」扶蘇細心地擦去了他額上的細汗,唇邊帶起了一抹縱容的微笑。

  「沒關係,如同往日一樣,吾來幫汝選擇。」

  「吾剛問過那個法老王,那人的靈魂應該棲息在吾頸中的水蒼玉內,暫時無礙。三日後的月圓之夜,靈力鼎盛之時,吾就把這身體還給他。」

  老闆愣愣地看著他,慢慢鬆開了緊攥著眼鏡的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即使時間已經過了兩千多年,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幫別人做決定,而且不容他人質疑。

  「那麼現在,還有三天的時間,不為吾介紹介紹這裡是何處嗎?」

  三

  老闆端著茶具推開房門,啞舍的這個店面是有地下室的,他平時就住在地下室中,這間地下室只有一間臥房和一處隔離開來的浴室。他的房間很簡單,除了古香古色的明代楠木拔步床之外,就只有一書架的書籍。這些很多都是古書,但卻並不是他特意收集,而是平日裡隨手翻看的。

  自然,裡面有著各種歷史典籍。

  他知道扶蘇的決定,三日後如果身體還給了醫生,那麼扶蘇的靈魂是絕對經受不住再一次魂魄附體的,所以連備用的身體都不用準備,老闆打算讓扶蘇的靈魂附在和氏璧或者水蒼玉上,好玉不光可以滋養人體,更適合魂體的修養。

  這一次,他再陪她幾千年又何妨?

  老闆一推開門,就看到扶蘇很不適應地翻看著手中的書籍。秦朝的時候還沒有紙的出現,一開始的古書都是沿襲書簡的書寫習慣,從右至左,從上到下的豎版印刷。可是現在在扶蘇的手中,卻是一本近年來才出版的《二十四史》,扶蘇沒見過簡體字,更不習慣從左至右的橫板排版。

  老闆倒並不意外,只看扶蘇手邊那些有翻看過痕跡的古舊《史記》,就知道他已經在很短的時間內看完大概了。歷史說長也不長,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

  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大秦的皇太子殿下睿智無雙,自然不會糾結於那些細碎繁雜的小事。

  更何況,那上面寫著的史實,有幾分真,有幾分假,都無從得知。

  老闆的視線看向紅酸枝書桌上的眼鏡,扶蘇戴不慣眼鏡是肯定的,因為醫生的眼睛其實並不近視,據他自己說是做過近視激光手術之後,不習慣鼻樑上空空的,才掛上的一副平光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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