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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在漆黑空曠的博物館中,死一般的寂靜,館長只能聽見自己的拐杖敲擊在大理石地面的噠噠聲。

  換了任何一個人,恐怕都不喜歡孤身在夜晚的博物館呆著,但是對於館長來說,這是他最享受的一刻。

  博物館很大,館長卻對每個展廳每個展品都了如指掌,他用慈愛的目光看著玻璃展臺內的一個個文物,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等他從一樓走到二樓瓷器展廳時,他的心裡已經想好了如何對外宣佈那把越王劍的來歷,滿腔心思更是轉到啞舍的那些古董身上,想著怎麼一個個把它們全弄到博物館,甚至都開始考慮那個宋青白釉瓷盤擺放在哪裡了。

  館長的心願很大,從迷上古董的那天起,他就如饑似渴地手機這些凝聚著前人文化生命的古董。他自己喜歡,更想讓別人也喜歡。

  所以每每看到殘破的古董時,都會心痛不已。

  如今這些古董,真是碎了一個,就少了一個了。

  館長在瓷器展廳中央的一個元青花瓷罐面前停了下來,這個瓷罐體積很大,甚至能裝得下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能完整地保存下來已是不易,雖然在罐口有一個明顯的缺口,但仍不減損它昂貴的價值。要知現在存世的元青花只有四百餘件,如此大的瓷罐,更是少見。

  這個瓷罐,就是當年,他和那個人相遇時得到的……如此的美麗,就算當日在那個墓中,他為了保住瓷罐中了古墓中的機關,右腿從此行走不便,也沒有一絲遺憾。

  想到這,館長忍不住伸手去碰觸那在燈光下猶若白玉的瓷釉,但左手卻率先碰到了一層玻璃。

  他回過神,這才知道自己又忘了這個瓷罐已經不是擺在他的家裡,而是被玻璃罩隔離,擺放在博物館之中。

  館長一陣失落,不過又立即整理好心情。這些古董放在博物館中,雖然不能直接把玩,但卻得到了最好的保護盒修整。而不是像啞舍那樣,不負責任地堆放在那裡,隨隨便便地拿來用,真是暴殄天物。

  所以,他做的才是最正確的事。

  館長笑了起來,在玻璃罩上看到自己臉上的皺紋,不由得想起,若干年後,這些古董仍好好地擺放在博物館中人人觀賞,而他卻早已化成一堆白骨……

  但,這樣似乎也不錯。

  館長發了半響的呆,才收回按在玻璃罩上的手。手指上一陣刺痛傳來,他這時才發現,手上被越王劍劃破的傷口,血一直都沒有止住,左手上早就蹭得全是血跡,還在玻璃罩上留下了一個血淋淋的血手印,在夜裡看起來非常的瘮人。

  館長連忙把拐杖靠在牆邊,掏出手絹,卻沒有管左手的傷口,反而仔細地擦拭著玻璃罩上的血手印。他邊擦邊笑著想,若這個手印他不擦掉,留到明天早上,估計能把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都嚇傻。他們編的那個什麼博物館七大怪談,估計就要變成八大怪談了。

  館長心情不錯地想著,卻意外地發現玻璃罩上的血手印,怎麼擦都擦不掉。他皺起眉,扶了扶眼鏡,湊近了些觀察。等他看清之後,震驚地睜大雙眼。

  因為那血手印,居然是出現在玻璃罩的內部!血液甚至還未乾涸,在玻璃罩內的燈光照射下,詭異地、慢慢地沿著玻璃向下流淌。

  這怎麼可能!

  館長嚇得倒退了一步,玻璃展臺的燈因為他的離去而暗了下來,但那個血手印卻仍清晰可見,這絕不是他的幻覺。

  「嗞啦——」

  就在他驚魂未定的時候,突然從樓下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這個聲音雖然很輕,但在空曠寂靜的博物館中,卻清晰可聞。

  像是利器劃在地面上的聲音。

  館長被嚇得幾乎心臟都要跳了出來,他慌忙掏出手機,卻發現沒有任何信號。

  博物館裡的手機信號總是時有時無,有人說是古物自身所帶的電磁效應,也有人說是博物館自身的保全設備造成的。

  但偏偏此時沒有信號,館長低聲咒駡了一聲。

  一樓那古怪的聲音,有開始響了起來。這次聲音卻拖得很長,由遠及近,就像……就像什麼人拖著一把劍,在地面上慢慢地行走一樣。

  館長伸手按響了牆壁上的緊急呼叫按鈕,卻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搞的?館長知道這個按鈕在博物館各處都有,只要一按整個博物館就應該響起警報聲,但這個緊急按鈕從建館以來卻從沒用過。難道是年久失修壞掉了?

  館長本不應該如此心慌,但剛剛的血手印居然詭異地印到了玻璃罩內,讓他已經驚慌失措。再加上樓下那個古怪的聲音,館長終於無法保持正常的判斷力。聽聲音,像是一把青銅劍!難道……難道是他剛剛放入錦匣的越王劍?

  可是他明明已經把它放到保險櫃裡了,那保險櫃的密碼,也只有他知道。而一把劍,又怎麼可能會自己打開保險櫃走出來?不過他卻不敢沖過去看個究竟,這聲音聽上去就不懷好意。

  不對勁,一切都透著不對勁!這種時候,監控室的保安應該早就從出來了,可此時博物館裡依然靜悄悄,看不見任何人影。

  當務之急,應該是去監控室看監控屏幕才對。

  館長伸手去摸拐杖,卻摸了個空。這時那古怪的聲音已經沿著中央大廳的樓梯,一下一下地上了二樓。

  「咣當、咣當……」

  館長也來不及在黑暗中摸索拐杖,踉踉蹌蹌地扶著牆走了出去。從這個展廳出去到電梯,根本不用走上一個分鐘,可是在黑暗中走了一陣,一路上,感應燈紛紛亮起,又紛紛熄滅。跑了許久的館長發現,他居然沒有找到電梯的按鈕,而是又來到了一個展廳。

  館長以為自己走得太快,走到了下一個玉器展廳,可是當他剛想回頭去找電梯,眼角的餘光瞥到展廳裡的器物時,猛地震了一下。

  他面前的展廳,居然還是瓷器展廳!展廳中央,那個元青花瓷罐的玻璃罩上,血手印清晰可見。

  館長張了張嘴,乾涸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嗞啦——」

  那個聲音,已經順利上了二樓,只是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判斷他的方位,便準確地朝他而來。

  館長呆了片刻,便咬著牙繼續朝前走去。一切都是幻覺!他這麼對自己說。

  可是當他走過元青花瓷罐時,看到地上自己剛剛沒有來得及撿起的拐杖,卻沒敢走過去撿。

  「嗞啦——」

  背後的那個聲音,好像,又近了少許。

  館長的後背滲出了冷汗,本來封閉的博物館裡憑空起了一陣陰風,吹得他背後涼氣直冒,本來行走不便的腿腳反而走得更快了。

  這次館長是摸著牆前進的,卻並沒有摸到意料之中的電梯門,反而又沖進了一個展廳。

  元青花瓷罐在幽幽的光芒下,依然靜靜地立在那裡。

  「嗞啦——」

  館長驚呆了,隨後像發了瘋似的繼續朝前走去。這怎麼可能?就算博物館是圓形的,但這一層有四個展廳,他也不可能每次進入的都是瓷器展廳啊!

  「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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