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三千鴉殺 | 上頁 下頁
四十八


  他將筷子整齊地擺在碗上,搖搖頭:「不,多謝,我已經飽了。」

  說罷卻從懷中掏出一朵精緻剔透的金花,屋內再次陷入突然的沉寂,每個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被它吸引去。金花約有巴掌大,滿屋子的暈黃燈光下,黃金的色澤令人目眩。那薄軟而纖細的金色花瓣上,仿佛還有露水在滾動。姑且不說黃金值多少銀子,單是雕刻金花的手藝,便舉世罕見。老闆娘他們早已看傻了,就連覃川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傅九雲悠然道:「我很喜歡這位小廚娘,只不知老闆是否願意割愛相讓?我願以金花一朵聊表誠意。」

  覃川「霍」一下起身,椅子都被撞翻了,倒把老闆娘從驚愕中震醒,猶豫著看了她一眼:「呃,我、我們是沒什麼,但川兒她……」

  郭大嬸趕緊插嘴:「是啊!能被先生看上當然是川兒的福氣,不過川兒已經有了心上人,叫什麼豆豆哥還是花花哥的,是個畫畫……」

  「咳咳!」覃川大聲咳嗽,總算把她的話打斷了。

  傅九雲微微愕然地看著她,問得很無辜:「豆豆哥?哦,他不修仙,改畫畫了?」

  覃川嘴角一陣抽筋,乾笑道:「是啊……聽說修仙沒前途,改行了。」

  「原來如此。」他了然地點頭,「那小川兒帶我去見見你那豆豆哥好了,先生我想看看他,順便指點一下他的畫技。」

  覃川終於體會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恨得差點把滿嘴牙咬碎,艱難地說道:「他……他……在很遠的地方……」

  「長途跋涉什麼的,先生我最擅長了。」他笑吟吟地起身,不顧掙扎一把攬過覃川的肩膀,反手將金花一拋,老闆娘趕緊伸手接住,捧在掌心愛不釋手。他說:「老闆,小廚娘我就帶走了,多謝你們照顧她這些時日。」

  金花在手,老闆娘早笑成了皺紋花,樂呵呵地點頭。覃川急得扭成了麻花,怎麼也甩不開他的手,她大叫:「老闆!大嬸!我、我不想……」

  話未說完,人已經被連抱帶拽地弄出去了,只剩餘音嫋嫋。捧著金花的老闆娘忽然從狂喜中清醒了一瞬,為難地說:「等等,川兒剛是不是叫不願意來著?」

  郭大嬸連連搖頭:「沒有啊,她開心得眼淚汪汪。」

  老闆娘感慨一聲:「沒想到公子齊先生真看上了川兒,他的眼睛果然被屎糊了……」

  確實被糊了,而且好像糊得很開心。

  不開心的人是覃川,無論她怎麼甩、扯、咬、啃、拉,他的手就和鐵鉗似的卡在她胳膊上,紋絲不動。她怒道:「傅九雲!放手!」

  他無辜地低頭:「你叫誰?誰是傅九雲?先生我是公子齊,下次別叫錯了。」

  「你少裝傻了!你……」覃川還沒叫完,卻見他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隻黑漆漆的五寸長短的東西來,那東西像是活的,為他揪住了細長尾巴,不停地扭動翻卷。猛虎本來一直怯生生地跟在後面,一見他掏出這東西,登時兩眼放光,兩隻耳朵搖來搖去,一付饞蟲大動的模樣。

  「乖乖的,好孩子,這個給你吃。」他笑吟吟地搖著那只小小妖怪,這種小妖怪只生在水裡,對猛虎這些靈獸來說,再沒有比這個更香更好吃的零食了。大抵是記著上回這人打了自己,猛虎磨磨蹭蹭不肯上前,欲迎還拒的小樣兒。

  覃川感動極了:「好猛虎!壞人給的東西一律不要吃!」

  傅九雲不慌不忙再掏出三四隻同樣吱吱哇哇亂扭的小妖怪,悠然道:「咦?真的不要麼?我這裡還有很多,可以吃個飽。」

  猛虎眨巴眨巴眼睛,口水流一地,忽然把耳朵一背,踩著纖細的貓步走過去,張開大嘴等他丟進來。他一口氣丟了十幾隻進去,猛虎陶醉極了,立馬把一掌之仇丟在腦後,滾在他面前,亮出肚皮等摸。

  傅九雲笑眯眯地摸著它柔軟的肚皮,似笑非笑瞥了覃川一眼,柔聲道:「真是個壞主人,對不對?從來不給你吃好吃的,咱們以後不理她。」

  太卑鄙了!太無恥了!覃川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家靈獸被幾隻好吃的就拐走,叛變叛得神速無比,轉眼便開始圍著傅九雲討好打轉,恨不得抱著他舔滿臉口水似的。

  傅九雲摸著它的腦袋,語重心長:「小廚娘,這麼好的靈獸,你養不起還是不要養了,看把它饞的。」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像個木頭人,被他拽著繼續往前走。他說:「你的豆豆哥呢?在哪裡?叫出來給我看看?」覃川突然很想哭,無地自容四個字怎麼寫?看看她就知道了!

  **

  傅九雲沒有回清風樓,也沒去什麼青樓。天快亮的時候,他們趕到了鳳眠山腳下,那裡有一個小村莊,早先他就是住在村莊的竹林裡的。覃川被迫走了一夜,累得一肚子邪火也發不出來,推門見到有床,第一件事就是撲上去抱住枕頭。

  接下來他要做什麼都先丟在一邊吧!要逼著她回香取山也罷,要搶走魂燈也罷,總之先讓她睡上一覺再來處理這些亂糟糟的問題。

  可有人存心不讓她好過,傅九雲走過來一把揭開被子,說:「先生還沒吃飯,你怎麼就睡了?快起來,做早飯去,先生餓了。」

  覃川痛苦地抱著被子一角,喃喃:「傅九雲你個沒良心的……讓我睡……」

  「都說了是公子齊先生,傅九雲是誰?你是廚娘,可不是請來讓你睡覺的。」他撚了根小紙條兒,作勢要往她鼻孔裡塞。

  她恨得牙癢癢,好,裝不認識是吧?看誰厲害!

  狠狠拉開大門,她一聲不出去到廚房,揉面的時候往裡面撒了大把鹽巴,再倒上半瓶醋,蒸了四隻烏溜溜的饅頭,送到隔壁的瓦屋裡:「先生,早飯來了。」

  門被打開,他披散著長髮站在門口,面具不知何時取下了,露出眼底那顆醉人的淚痣。覃川乍見到這張臉,手腕禁不住一顫,饅頭差點摔地上。好像……好像有很久沒見到他的臉了,他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此刻卻難得神情嚴肅,淡淡說一句:「放桌上就好。」轉身立即就走回桌前,取了蘸墨的狼毫,在玉版宣紙上飛快勾勒。

  覃川趁著放託盤,到底壓不住好奇心,湊過去偷偷瞄了一眼。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他畫畫,當年她就為了公子齊的畫好幾次出宮打算結交之,想不到今天卻突然有了機會。

  他正描畫中女子的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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