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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三


  范閑心頭一寒,問道:「會不會?」

  那名官員知道他的意思,搖頭說道:「不是西大營收的。這些戰利品不起眼,都堆在倉庫之中,沒有人注意。至於那兩把刀……應該是被人偷走了,但是誰偷的,我不清楚。」

  「你那天晚上沒盯著?」范閑盯著這名官員的眼睛。

  官員抬起頭來,小聲回道:「盯了一夜,卻什麼都沒有發現……」他頓了頓,說道:「如果有人能當著我的面偷走刀,一定是個高手。」

  不知為何,范閑很相信這名下屬自信的判斷,笑了笑,問道:「有多高?」

  「有九品那麼高。」那名下屬回答得很可愛。

  寥寥幾句對話之後,范閑便發現自己很喜歡這位不知道姓名的四處官員,卻不知道這種喜歡從何而來。他好奇地看了這名官員一眼,沒有說什麼,暗自想著,天下九品之徒都是有名有姓的厲害人物,這邊遠的青州,怎麼會出現一個九品?

  喜歡雖是喜歡,但范閑微垂眼簾下的眸子卻冰冷了起來。他的手指微屈,隨時準備出手將面前這名官員擊殺。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對這把刀如此上心?」

  那把在車廂中斷了的刀,樣式十分普通,如果不是范閑對於刀身所用的材質十分熟悉,斷然不會發現其間隱藏的兇險。

  那名四處官員沒有感受到范閑隱而未發的殺意,很恭謹地說道:「大人,下官……是啟年小組成員。」

  官員單膝跪下,雙手呈上一個物事。范閑接過那物事,在手掌中緩緩撫摩著,心裡一片空虛。是的,這正是自己最忠誠部屬的信物,只是對於這名官員的存在,自己卻真的一無所知。

  但他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不再懷疑什麼,點了點頭。

  官員站起身來,低聲說道:「屬下是王大人親自挑選入隊,只是一直沒有站出來。前些年屬下一直在三大坊,今年初才被處裡調到了青州。看著這把刀便覺得有些怪異,因為這個刀胚,應該是丙大坊出的乙種鋼……往年內庫所產兵器,或許可能流失在戰場之上,但這種刀,還沒有配備軍方。屬下覺得事態緊急,所以趕緊通知大人。」

  范閑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好運氣依然在延續,只是不知道那個偷走兩把刀的九品高手是誰。他暗自推斷,如果那人是自己的敵人,只怕這時候朝廷內早就已經滿是攻擊自己叛國的言論,既然朝廷內部一片安靜,就說明那個偷刀的人,也是想替自己遮掩。

  「原來你是老王親自挑的人。」黑暗之中,范閑笑了笑,卻看不見他的笑容有些扭曲,「難怪說話如此……有趣。」

  范閑又開口說道:「關於松芝仙令這個名字,你們查的有什麼成果沒有?」

  官員站起身來,認真稟道:「胡人王帳這兩年確實多了幾個外人,但沒有松芝仙令這個人,屬下沒有頭緒。」

  「嗯。」范閑說道:「我已經讓二處去查這個名字了,你在這裡等著,一旦有消息過來,馬上派人入草原通知我。」

  「大人要去草原?」

  「我要去找偷刀的人。」范閑的聲音很寒冷,旋即將聲音柔軟下來,拍了拍這名官員的肩膀,說道:「這次做得很好,查完此案,你回京幫我吧。」

  「謝大人提拔……」官員大喜過望,跪下應命,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喜悅:「有兩年沒有見著王大人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好不好。」

  關於王啟年的下落,范閑從未對院內官員明言,包括言冰雲等諸人在內,都以為老王頭兒去執行提司大人的秘密任務,沒有人懷疑什麼,而外圍的監察院官員,更是什麼都不知道。

  聽到這句話,范閑默然無語,在心裡想著,王啟年這老王八蛋,人都走了,卻還在不停地幫助著自己,叫老子如何不想他?

  §卷七 第七章 王帳走出來的年輕人

  兩天后,范閑一行人準備離開青州。此行需要深入草原,自然不方便再乘坐馬車,除了拉貨物的車外,其餘的行商們,都是騎馬而行。在這兩天中,沐風兒已經很自然地與那些商人們搭好了關係,說定了一路進發。

  這個清晨,當大批的商隊開始依次出城之時,再一次出城打兔子歸來的青州騎兵,恰好回城,兩個隊伍擦身而過。

  騎兵們沒有正眼去看這些商人,雖然有時候上司也會派這些騎兵,護送這些商人一程,但更多的情況下,雙方很少打什麼交道。沒有慶軍護送,這些商人或許還更安全一些。

  面色有些疲憊的葉靈兒騎在馬上,幾絡青絲從頭盔裡漏了出來,與汗水混在一處,有些粘粘的。她用手指撥弄了一下,眼光下意識地在城門處的商隊處晃了一眼。

  便只是一眼,卻像是被一方磁石吸引住了。葉靈兒眉頭皺了起來,有些疑惑地看著商隊中,一個站在馬旁的年輕商人,那名商人穿著一身棉衣,普普通通,看上去並不怎麼刺眼,但葉靈兒總覺得感覺有些古怪。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那個年輕商人的背影,就是這個背影卻讓葉靈兒發現了對方的真實身份,她的臉色倏地一下變了,眼瞳裡閃過幾絲複雜的情緒。

  是范閑。

  為什麼葉靈兒能夠如此輕易地發現范閑的身影?因為范閑是她的師傅,曾經教過她一年的小手段,而葉靈兒也毫不藏私地將葉家大劈棺教給了對方。手掌相交,身體互戰,彼此對彼此的動作習慣與身體特徵,熟悉到了一種很可怕的程度。

  葉靈兒怔怔地望著那個背影,咬著嘴唇,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沒有騎馬上前,一鞭揮下,喚聲師傅,大哭一場。

  因為她知道,范閑既然喬裝打扮來了青州城,也沒有來見自己,那麼做的一定不是私事,而是朝廷有極其重要的任務,監察院想在草原上鬧出一些動靜來。

  如果不是極為重要的事情,像范閑這種千金之子,絕對不可能冒如此大險,深入草原。如今的葉靈兒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飛揚的小姑娘,人已經成熟了許多,自然不會當著眾人的面,點破范閑的身份,只是深深地看了那個背影兩眼,便沉默地一領馬頭,向著州府行去。

  待入了州府之後,還沒有休息片刻,她就開口說道:「定州大將軍府前些日子下令秋狩,我們也該有些動作了。」

  一名將領在一旁聽著,心頭發寒,暗想小姐現在是越來越狠。只是連夜出襲,人馬都累得不行,解釋道:「大將軍府的軍令清楚,青州並不在此次秋狩範圍之中。」

  「那我們自己做。」葉靈兒低著頭。她現在不是一個來玩的小女孩兒,而是有很多經驗考量的軍中女將,加上她的身份來歷,所進之言,即便是頂頭上司,也必須認真考量。

  沒有人清楚葉靈兒為什麼堅持青州軍加入秋狩的範圍,因為沒有人知道,監察院提司范閑來了青州,離了青州,進入了草原。葉靈兒的提議,只是想用青州的騎兵,吸引胡人大部分的注意力,保護那一路商隊的安全:「今年的商人來得特別多,誰也不知道胡人會不會突然發瘋。」

  「胡族的那些貴族們還指望著商人源源不斷運貨進去,怎麼可能發瘋。」將領在心裡想著,皺眉說道:「不要管那些商人,如果我們出兵,只怕反而會給他們帶去不方便。」

  葉靈兒沒有說話,低頭想著,如果進草原的三條道路亂上一亂,應該會讓范閑做事情方便一些。雖然她此時根本不清楚,范閑冒險入草原是為什麼,但她只知道一點,師傅這個人,向來最擅長從亂中謀取最大的利益。

  ***

  在這兩三天裡,青州後方的定州大本營內突然多了許多的外來人。這些人有的是用的朝廷各部官員身份,聲稱前來檢查用度情況,有的則是來自各地的商人,還有一些趁著戰事將息之際,前來西方淘金的苦力。

  這些人的身份很雜亂,所以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只是隱隱分成了許多小組,而每一群人裡面,都有一個領頭的。就在范閑一行人離開青州,開始往草原王帳前行,去尋找那個叫做松芝仙令的人時,這些領頭的人物,卻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大將軍府。

  今日大將軍府有要事,一應閒雜人等,都被趕出了府去。望著堂下的十幾名服色各異的人們,大將軍李弘成不由苦笑起來,說道:「范閑這次的手筆還真大。」

  進入定州城的這些人,全部是監察院的官員密探,此時大將軍府中,便是各部分的頭目,但只有一個人,有資格坐在堂下的椅子上。此人已至中年,華髮未生,眼神卻有些疲憊,看來這三年在異國他鄉,確實過得異常辛苦。

  此人望著李弘成行了一禮,說道:「院裡以為,如果想要清空定州城內的奸細,則必須動用雷霆手段。」

  李弘成看著此人,皺著眉頭說道:「可是怎麼也不能讓你親自過來,鄧子越,你不在上京城裡,忽然到了定州,朝廷在北邊的事情怎麼辦?」

  李弘成身份尊貴,但對這個中年人說話也比較客氣,因為他知道對方乃是監察院駐北齊密諜總頭目,一個更緊要的身份,則是啟年小組的頭目,范閑如今最得力的親信之一。

  不錯,這名統領定州除奸事宜的監察院官員,便是被范閑派到北齊兩年多時間的鄧子越,不知道此次行動有何問題,竟讓范閑將此人調了回來。

  「如果自己不回來,怎麼能抓得住那些人。」鄧子越在心裡想著,卻也沒有對世子言明,因為此事不僅涉及到西胡與大慶之間的戰事,更涉及到了另一方強大的勢力。

  范閑調他南下,便沒有準備讓他再回上京,要用的,便是他這三年在上京城內對北齊錦衣衛的滲透,以及他對北齊方面的熟悉程度。

  「辦完這件事情,下官便不回上京了。」鄧子越恭謹地對李弘成行了一禮。

  李弘成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說道:「西大營要如何配合?」

  ***

  「鄧子越應該已經進定州三天了。」范閑半閉著眼睛,坐在馬背上,似乎根本不擔心自己被馬兒摔下來,打了個呵欠,說道:「按照約定的時間,我們必須得快一些,不然他們在定州城內動起手來,激怒了草原上的那些人們,我怕會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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