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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一


  在范閑的心中,皇帝既然一直吝於讓自己掌握一絲兵權,而且一直表現的如此自信與神神叨叨,他是十分相信,慶國軍隊的絕大多數力量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在這樣一個前提下,范閑做起事來,才會比較有底氣一些。如今驟然發現,長公主與皇子們的實力評估有了一個突飛猛進,讓范閑如何不警惕?

  葉家會逐漸地倒向二殿下,征北大都督燕小乙……如今又多了一個水師!

  「膠州水師是誰的人?」范閑皺眉問道。

  鄧子越壓低聲音說道:「水師提督乃是正一品武將,自然不用受燕小乙的吩咐,一直以來都沒覺出他有什麼傾向,畢竟這人出身秦家,但是和葉重一系的關係也不錯。」

  范閑輕輕地握了一下拳頭,搖頭沒有再說什麼,看著床上疲憊的青娃,臉上浮出淡淡笑容,說道:「你好好養傷,傷好之後就跟著我做事吧。」

  他很欣賞這個能夠在海盜島上潛伏,並且最後成功活下來的監察院年輕官員,這樣優秀的人才,應該成為自己的親信。

  青娃大吃一驚,渾沒料到自己在九死一生之後,竟會攤上這樣好的運氣,一時間竟愣在了床上,不知道說什麼。直到范閑領著啟年小組的人出房之後,監察院四處駐泉州巡查司官員笑呵呵地對他說恭喜,他才醒過神來,知道自己終於出頭了……噩夢終於醒了。

  ***

  范閑有些惱火,今天遇見的都是些不好的消息,看來得趕緊把院報發回京都,讓老陳精神一些,不要總是呆在陳園裡看美女……你的接班人遇到問題了,你總得解決不是?

  「大人,有好消息。」

  正當范閑在腹誹今天運氣太差的時候,鄧子越強抑著一絲喜悅,恭恭敬敬地稟報道。

  「什麼消息?」

  「君山會那位帳房先生……下落有了。」

  「在哪裡?」

  「大人英明,消息確實,那人就在……明園。」

  范閑合什歎道:「終於有事情做了。」

  §卷五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甘撒手

  四月中,春意已然明媚濃郁的無以復加,整個江南都被籠罩在暖風之中,街上行走的人們已經開始只穿夾衣了。而在離蘇州千里之地的京都城外,隔著很遠的距離,還能看到蒼山頭頂的那一抹白雪,宛若死屍臉上覆著的白巾一般冰冷。

  那個戴著笠帽的高大漢子收回了投注在蒼山頂上白雪的目光,沉默地喝盡杯中殘茶,要了一碗素面,開始沒滋沒味地吃著。

  這個地方在京都之外三十裡地,叫做石牌村。

  而這個戴著笠帽的高大漢子,則是千辛萬苦從江南趕到京都的慶廟二祭祀——三石大師。三石大師入京不為論道,不為折一折禦道外的垂柳,他是來殺人的,他是來……刺駕的!

  雖然范閑在江南,有意無意間放了他離開,但是監察院查緝嚴密,縱然西北路未放重兵,但是三石要繞過監察院及黑騎的封鎖,來到京都,仍然花了他不少時間。

  君山會確實是一個鬆散的組織,但當這個組織擁有了一個異常神聖及重要的任務後,它的重要性就突顯了出來,而這個神秘的組織,究竟集合了天下多少勢力的重要人物,也沒有幾個人能清楚。

  三石大師雖然貴為慶廟二祭祀,但在君山會中也沒有多少說話的力量,而且他個人是相當反對君山會在江南的安排。在嘗試著對范閑的施政進行干擾而沒有成功之後,這位三石大師將自己作了棄子,脫離了君山會的安排,單身一人,壯志在胸,如心藏一輪紅日,就這般傲然遠赴京都。

  赴京都殺人,殺那不可能殺之人。

  他一面想著,一面沉默地吃著麵條,依照大師兄當年的諄諄教導,把每一根麵條都細嚼慢嚥成為麵糊糊,這才心滿意足地吞下腹中。

  不知怎的,三石大師吃的悲從心來,難以自抑,兩滴渾濁的淚水從他蒼老的眼眶裡滑落,滴入麵湯之中。

  他要入京去問問那個皇帝,為什麼!

  ***

  吃完了麵條,他戴正了笠帽,遮住自己的容顏,拾起桌邊的一人高木杖,離開了面鋪,沿著石牌村山腳下的那條小路,開始往京都地方向走去。

  前方是那座黑暗的皇城,後方那座潔白的山,苦修士走在當中。

  林子越來越深,路也越來越窄。天時尚早,沒有什麼樵夫勤勉地早起砍柴,荒郊野外,也不可能有什麼行人經過,山路上一片安靜,安靜的甚至有些詭異起來,連鳥叫蟲鳴的聲音都沒有。

  三石大師畢竟不是一位精于暗殺的武者,只是一位有極高修為的苦修士,所以心裡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也並沒有如何在意。

  朝廷與君山會都應該不知道自己從江南來了京都,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北齊聖女海棠姑娘。而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海棠都不可能將自己的行蹤透露出去,三石大師很相信這一點,他不認為有人會事先掌握到自己的路線,從而提前進行埋伏。

  所以當那淒厲絕殺的一箭,從密密的林子裡射了出來,想狠狠地紮進他的眼眶裡時,三石大師感到十分意外。

  那一枝箭飛行的模樣十分詭異,最開始的時候悄無聲息,如鬼如魅,直到離他的面門只有三尺之時,才驟作厲嘯,箭嘯勾魂奪魄,令人無比恐懼!

  嘶……吼!

  黑色的長箭,仿佛喊出了一聲殺字。

  ***

  三石大師悶哼一聲,長長的木杖往地面上狠狠地戳,雕成鳥首的木杖頭,在極短的時間內向前一伸,擋住了那一枝宛若天外飛來的羽箭。

  釘的一聲悶響,那枝箭狠狠地射進了木杖之首,箭上蘊著的無窮力量,震得三石大師手腕微微一抖,杖頭刻著的鳥首在一瞬之間,炸裂開來!

  三石大師眯起了雙眼,心中生起一股寒意——如此迅雷一般的箭技,似乎只有征北大都督燕小乙才有這種水平,而燕小乙這時候應該在滄州城,離京都還有數千里地。

  隔著林子裡的葉子,三石大師那雙清明的雙眼,看清楚了箭手的面容,那是一張年輕而又陌生的臉,但他知道自己親手接的那一箭,一定是得了燕小乙的真傳,這個陌生的年輕人,一定是燕小乙的徒弟!

  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三石大師早已借著那一杖的反震之力,整個人飛向了空中,像一隻大鳥一般展開了身姿,手持木杖,狀若瘋魔一般向著那邊砸了過去!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要來殺自己,但在自己進入京都、問皇帝那句話之前,他不允許自己死去。

  三石大師身材魁梧,頭戴笠帽,杖意殺伐十足,整個人翔於空中,像只兇狠的大鳥,充滿了一去無回的氣勢。

  與神箭手交鋒,最關鍵的就是要拉近與對方之間的距離,但是……此時躍至空中,將自己的空門全部展現給對方,而且人在空中無處借力,更不容易躲開那些鬼魅至極的箭羽……

  三石大師掠了過去,看著那名箭手寧靜的面容,知道對方要借機發箭。

  果不其然,那名箭手也不知道如何動作,雙手一花,已自身後取出一枝箭羽,上弦,瞄準,射擊!

  很簡單的三個動作,但完成的是如此自然,如此和諧,如此快速,就像本身就是無法割裂的一個動作而已,很美麗。

  這種簡單的美感,來自於平日刻苦的練習與對箭術的天賦。

  嗖的一聲!第二枝箭又已射向了三石大師的咽喉,此時他人在空中,根本無法躲避如此迅疾的箭!

  但三石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悶哼一聲,不躲不避,將真氣運至胸腹,以自己最愚蠢,也是最厲害的鐵布衫硬撐了這一箭!

  箭枝射中他的咽喉,發出咯的一聲怪響。

  三石大師眼中異芒一閃,整個人已經殺至那名箭手的身前,一杖劈了過去!

  此時兩人間只有三尺距離,那名箭手如何能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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