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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二


  范若若略有遲疑,片刻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的成長過程中,一直有范閑「毀人不倦」的教導在起作用,所以她和一般的官府小姐大為不同,每每思及哥哥曾經描述過的世間景致與人生百態,她的心便有些蠢蠢欲動。如今的慶國女子,出嫁之前或許還可以在京都四周逛逛,出嫁之後,卻是長鎖府中,即便出遊,也是不得自由。如此禁錮的一生……她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就這般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心中便是老大的不願意,老大的不甘心。

  范閑在心底深處歎息了一聲,既然從幼自己便在妹妹的心頭開了一扇窗,讓她看見了外面的景色,自己就有責任幫她開一扇門,幫助她走出去。

  「你與世子成親之前,我會想辦法將你送走。」范閑眯著眼睛說道:「一切都在籌劃之中,今天看著靖王與父親的反應,才知道這件事情確實是可行的,而不像我最初自以為的那般不可能。」

  若若乃是京都才女,冰雪聰明,馬上便猜到了兄長的意思,驚愕萬分說道:「難道……哥哥要我拜入苦荷大師門下!」

  范閑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發尖飄過溫柔,笑著說道:「終於醒過神來了?」

  若若張大了嘴,滿臉的不可思議與震驚,喃喃半晌之後才組織好言語:「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范閑眉梢一挑,說道:「苦荷開山收徒,這是何等大事?他既然用了天降祥瑞這招,又不以疆域為限,我妹妹乃出名的才女,作他徒弟是給他面子,他還敢不收?」

  若若知道這是頑笑話,低著頭說道:「我不會……武功。」

  「萬道皆相通。」范閑給她打氣,「才女嘛,不僅會作詩,學打架也一樣快的,苦荷是天一道的大宗師,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范若若忽然抬起頭來似笑非笑望著他:「那天降祥瑞怎麼辦?」

  范閑笑著搖搖頭:「這事兒交給我來辦,世間哪有什麼祥瑞,過些天在家裡廚房逮條魚,往裡塞個紙條也成。」

  范若若的臉上依然帶著那淡淡的笑容,逼問道:「這事兒……只怕是哥哥預先就安排好的吧?」

  范閑愣了愣,半晌後才苦笑著說出話來:「不瞞你,在北齊的時候就開始安排這件事情了,只是想著如果你願意嫁弘成,這事兒便沒必要繼續,如果你不願意,只好這麼做。」

  「北齊?」范若若微笑望著他:「看來那位海棠姑娘與哥哥的關係……果然不錯。」

  這事兒范閑再沒有可能辯解,能夠讓一代宗師重新開山收徒,這關係淺了,當然做不到。只是范閑為了此事還付出了別的極大代價,不然怎麼可能讓一位堪比帝王之尊的大宗師配合自己演戲?只是他不願讓妹妹擔心,所以就沒有說明白。

  「想不想去北齊讀讀書,旅旅遊?出國留學很舒服的。」范閑很直接地問妹妹。

  范若若低頭想了很久很久,似乎考慮到什麼重要的事情,始終沒有點頭。

  §卷五 第二十六章 新繡手帕要不要?

  半晌後若若才抬起頭來,不樂無語道:「可是父親怎麼辦?」

  范閑皺眉說道:「有我在京都孝順著,你安心玩兩年再說。」

  「可是……這樣就真能退了婚事?」范若若依然有些不相信。

  「苦荷的臉面……比北齊那人妖皇帝大多了。」范閑笑著說道:「就算是咱們的慶國陛下,也會給他兩份面子。再說你拜入苦荷門下,名義上也只是將婚事延後兩年,靖王府那邊也好交待。」

  范若若搖了搖頭:「沒這麼簡單吧。」

  范閑頭痛地咬了咬薄薄的嘴唇,關於世子、朝爭這一條路線上的事情,他當然不方便告訴妹妹,不然以妹妹表面冷漠,內心溫暖的性情,一旦聽說自己為了她「破婚」一事要折騰出這麼多事兒來,只怕她真會一咬牙嫁了!

  「關鍵是你才十六!」范閑大義凜然說道:「十六啊,小丫頭片子都沒發育成熟,這就嫁人?這是赤裸裸地迫害啊。」

  范若若面部膚色由雪白變作大紅,羞的不行,捶了他一拳頭:「當哥哥的怎麼說話呢?」她囁嚅了半天,壯著膽子反駁道:「再說嫂子嫁給你的時候,十六還沒有足歲吧?」

  范閑一翻眼白,險些暈了過去。

  ***

  「哥哥,其實……如果真的能離開京都,去天下看看,我是真的會很高興。」范若若的瞳子裡充滿了對自由的憧憬,「只是……一想到要離開你的身邊,我就覺得有些慌亂,有些害怕。」

  范閑笑著說道:「傻孩子,每個人在學會真正的自立前,總是會害怕的,就像我們小時候第一次學會走路時那樣。」

  范若若掩唇笑道:「是嗎?可是聽澹州那邊的人說,哥哥小時候學走路比別的人都快,而且一學會走路就開始到處跑,根本都不怕的。」

  范閑心想,我是怪胎,一般人可學不了。

  「好了,我只是問問你的意見,既然你願意,這件事情就交給我辦吧。」范閑摸著妹妹的腦袋,關切說道:「我自然會處理好的。你是獨一無二的范閑的妹妹,當然也要成為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女子。」

  范若若感動地點點頭,卻沒有應承什麼。忽然由苦荷大宗師收徒一事想到那位海棠姑娘,想到哥哥與那位姑娘似乎有些……什麼,她不由偷笑著,起身離去,說道:「嫂嫂有東西給你。我去喊她進來。」

  范閑一愣,便看著妹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范若若行走在空曠靜寥的後園裡,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天上的厚雲被風兒輕輕推向東面,露出一片淺灰色的天空與那輪似生了毛刺般的灰太陽,讓人瞅著始終有些不爽利。

  她伸手從後園裡齊整的經冬青樹頂上撫摩而過,想到明年有可能去異國他鄉,可以擺脫京都裡黏稠的快要讓人不能呼吸的空氣,可以擺脫那些貴婦小姐們的無聊詩會,可以擺脫那門自己實在難以想像的親事,她的心頭一陣歡快,然後卻是突如其來的一陣空虛無力。

  姑娘家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卻被樹葉的邊刺刮了一下,微微生痛。想到師傅說過自己一定要珍惜自己這雙手,閃電般地將手縮了回來,奇快無比。她心裡想著,究竟去不去北邊,還是等師傅回來後問問再說吧。

  ***

  「你和若若在說什麼呢?」婉兒覷著小姑子走遠了,輕手輕腳地走進房來,神秘兮兮問道。

  范閑神秘兮兮應道:「……不能說。」

  婉兒氣結,坐在梳粧檯前,伸手拿起梳子開始梳頭發。范閑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接過梳子幫她梳理。梳子的木齒在妻子的長髮上滑過,毫無滯礙,十分順暢。

  范閑異道:「你和妹妹的頭髮都挺好的。」

  婉兒嘻嘻笑著說道:「全靠相公在澹州做的那套家什,洗頭髮方便,自然保養的好。」

  范閑不信,湊近去聞聞,發現果然是一股子淡淡的清香,並無異味。婉兒惱了,假打了一下:「由此可見,你平日裡與我親近的時候都沒用心。」

  范閑在她身後站著,將那兩道目光投往妻子的身前,穿過微微敞開的領口,看見了一抹白嫩,心頭一蕩,調笑說道:「親近不見得用心,用眼也是可以的。」

  林婉兒聽出相公話裡的意思,羞惱地將領子系好,她在家中穿的並不隨便,只是沒有料到色狼相公會如此聰明地佔據了最佳地形。

  范閑將妻子摟在懷裡,深深嗅著她的體息,將臉埋在她胸前的柔軟中,深呼吸了幾次,愁苦說道:「最近這些天總覺得自己極渴望什麼,卻一直尋不到源頭。」

  林婉兒以為他說的是那等羞人之事,啐了一口,要掙出他的懷抱,卻是掙不動他如鐵的雙臂。范閑嘻嘻笑道:「不要使小性子,和妹妹說的事情暫不能和你說,將來你自然知道的。」

  林婉兒睜著好奇的雙眼:「這麼謹慎?」

  范閑苦臉道:「算是天下第一大胡鬧還差不多。」他又想起妹妹先前說的話,不由好奇問道:「妹妹說你有東西給我,什麼呢?」

  林婉兒氣的咬牙道:「那個小叛徒,本想看你最近表現如何,再看給不給你。」

  范閑呵呵笑著說道:「反正是給我的,求郡主娘娘賞給小的吧。」

  林婉兒嘟著肉嘟嘟的嘴巴:「不給。」

  范閑臉上壞笑漸起,雙手在她柔軟肉膩的腰間摸索著,撥撚揉搓。一陣慌張的尖叫之後,婉兒終於敗下陣來,氣喘吁吁地從懷裡掏出個物事,扔在范閑的臉上,說道:「給你,快放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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