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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在這次行動開始之前,他當然先請示了父親和那位老跛子,兩個老狐狸都表示了沉默,於是范閑知道了他們的態度。

  這是必須做的一件事情。他一定要讓二皇子痛起來,要讓他以後再聽信陽方面話的時候,更慎重一些,同時為自己減少一些麻煩。

  不過二皇子的反應,有些出乎范閑的意料,在賀宗緯被自己趕出府去後,竟是沒有再派人來求和,想來是皇子的尊貴自持讓他停止了進一步的接觸,但是對方也沒有著手進行反擊,這件事情裡透著絲古怪。

  「望月樓是個什麼地方?」范閑有些好奇問道。

  沐鐵的臉上露出一絲淫穢的神情。

  范閑笑著罵道:「你這麼大年紀了,乖乖回家抱孫子吧,別老想著這些好事。」

  沐鐵苦臉道:「望月樓雖是青樓,但卻是京都這一年裡最新興起的地方。一處暗中查得,這樓子應該背後是位大人物,最近那裡的動靜有些大,似乎有些人正在暗中籌劃著什麼。」

  范閑對於青樓沒有什麼興趣,流晶河那邊是靖王世子李弘成的勢力範圍。雖然如今和二皇子在暗中交鋒著,但他還不想這麼快就和李弘成撕破臉皮。朋友一場,說不定將來又是怎麼回事。

  但他對於沐鐵的話很感興趣:「大人物?多大?」

  沐鐵斟酌了會兒後說道:「這個樓子有些邪氣,膽子很大,什麼為非作歹的事情都敢做,幾個月的時間,就逼死了好幾個女子……看京都府尹默不吭聲的態度,只怕背後的人物……應該是位皇子。」

  范閑沉默了起來,不知道這望月樓的背後是太子還是二殿下,那位大皇子天天只喜歡在軍部裡與人比武,陛下的賞賜又厚,暫時沒有銀錢方面的需要。

  在當今這種情況下,他肯定不可能同時得罪所有人。想到二殿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略覺心安,對沐鐵說道:「找個時間你去探一探,如果真如你所說,這個高級妓院是哪位皇子用來聯絡京官的地方,那你塞幾個人進去。」

  沐鐵搖搖頭:「那裡管得緊,又是新開的,一時很難打進去,而且監察院只監管百官,對於民間的商人沒有什麼辦法。」

  范閑有些惱火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院子雖然管不了妓女,但總能管管妓女的衙門,總之你盯緊點。」

  有句話他沒有對沐鐵明說,二皇子過於謙和安靜,范閑總覺得對方抓著某張王牌,正等著在某個時候打出來。

  辦完公事之後,他沒有回府,而是有些頭痛地坐著馬車,直接去了靖王府。

  今天范家全家人都在靖王府裡。

  靖王過生日,什麼外客都沒有請,只是請了范尚書一家,這種情份,這種眷顧擺在這裡,縱使范閑如今再怎麼不想見李弘成,也必須走這一趟。

  ***

  走入王府,范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一年半前,自己曾經在王府的湖邊背了老杜的那首詩,然後才有了後來的夜宴,莊墨韓的吐血,北齊的贈書——諸多事由,似乎都是從眼前這座清靜而貴氣十足的王府開始的。

  范閑忽然想起了那一馬車的珍貴書籍,自己將這些書贈給太學之後,還一直沒有機會去看一眼。正想著,李弘成已經迎了上來,手裡拿著一碗王府外的酸漿子。

  范閑在心裡歎了口氣,接過來喝了,笑著說道:「你知道我就饞你們府外這一口。」他第一次來靖王府的時候,曾經暈轎險些吐了,全靠一碗酸漿子回復了精神。

  世子李弘成看著他的雙眼,搖頭歎息道:「你如今手握監察大權,想抓誰就抓誰,怎麼不把我府外那販酸漿的販子抓回你家去?」

  范閑聽出話裡的刀鋒,苦笑一聲:「便知道今天逃不了這難,你一碗酸漿過來時,我就奇怪了,原以為你得一拳頭砸過來。」

  李弘成哼了一聲,與他並肩往王府裡走去,說道:「你還知道我心裡不痛快?」他看了范閑一眼,恨恨說道:「不止我不明白,老二也不明白,你既然不是太子的人,何必理會這些事情?」

  范閑搖了搖頭,苦笑說道:「你當我樂意四處得罪人去?還是不那位逼著。」

  說完這話,他指指天上厚重的秋日垂雲,指尖秀直,說不盡的無奈。

  §卷五 第二十四章 靖王壽宴

  「我是傻子?」靖王世子很認真地看著范閑的眼睛,「麻煩你告訴我,我真的是個傻子。」

  范閑如他所請,很認真地說道:「我覺得在某些方面來講,你真的是個傻子。」

  李弘成說的,是范閑那個向天指著的指尖。范閑說的,卻是對方非要摻和到皇子們爭權的戰爭之中。

  王府裡的秋草齊整,並無淒美之感,反而像微黃的氊子一般,在道路兩邊鋪開。范閑知道這是那位喜歡園藝的靖王天天辛苦所得,指著那片草地說道:「瞧瞧,這才是人生。」

  李弘成恥笑道:「你若肯天天在家伺候園子,我讓老二給你在江南圈幾千畝地。」

  范閑愁苦著搖搖頭:「說過了,最近這些事兒不是我的主意,你又不信。」

  李弘成有一張溫暖陽光的臉,但這時候終於被這消息驚的眉尖漸漸皺了起來。如果最近這段時間朝中的動向,不是范閑在發狠,而是陛下暗中的主意,那這事情不免就有些不妙,難道陛下對於老二的寵愛已經不如當初?

  范閑看了他一眼,說道:「當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你應該很清楚,我對老二沒有什麼好感。」

  李弘成皺著眉頭說道:「打你入京開始,我與老二對你都算客氣,當然,不敢說是全心全意,但至少也要比東宮那邊親近些才對。」

  范閑冷笑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二人並肩往王府裡走,並沒有直接去後園,靖王的壽宴還沒有開始。走入了世子那間隱秘的書房裡,范閑坐到了桌邊,眉宇間夾著一絲寒意,盯著李弘成。

  送茶的下人退走了,書房裡就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客氣?讓都察院對我出手就算客氣?」

  李弘成微微一怔,苦笑說道:「都察院……那是姑母的意思,其實你也明白那是為什麼,誰讓你一回京就開始暗中查姑母與老二的那些事兒。」

  范閑沒有將牛欄山那事兒挑明,轉而搖頭說道:「先前就說過,我有私心。長公主與老二的事情之所以我要查,你也應該明白,內庫裡的錢都被他們兩個拿走了,你讓我明年去接手空殼?」

  李弘成說道:「怎麼說,你也是長公主的女婿,她就婉兒這麼一個姑娘,難道還會真的把你逼上絕路不成?退一步吧,大家各自相安總是好的。」

  「退一步也成。」范閑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我只是有些擔心你。我知道,你之所以站在老二那邊,肯定是覺得將來他如果做了皇帝,肯定要比東宮那位出息些,他性子看似溫柔和藹,你以為王府會在他接位後過的舒服些。但你想過沒有,你我今天這樣老二老二的叫著,他真當了皇帝,就不會記得這些?」

  李弘成笑了笑:「得虧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不然旁人定以為這是很拙劣的挑撥。」

  范閑擺擺手,說道:「這是正經話,你就當我多事……春天的時候在流晶河畔就和你說過,你不要牽涉到這些事情裡來。」他看著李弘成的眼睛,「我知道你做過些什麼,可是你礙于靖王的身份,就算手下有萬千脂粉,卻無一兵一卒。不是說狂妄自大的話,你手上的力量還不如我,怎麼能夠在這些皇子之間周遊如意?」

  不待李弘成回話,范閑站起身來,認真說道:「我說這些話,其實有些找死自戀的味道,或許你會在心底暗自嘲笑我,但是陛下既然已經動了心,我看老二將來也不會有太多的好日子過,你能保持些距離,就保持一些。」

  他拍拍李弘成的肩膀,很懇切地說道:「說這些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若若。」

  李弘成默然,雖然面無表情,內心深處卻有些觸動,片刻後方幽幽說道:「你不瞭解老二,他其實也是被逼的。再說,我與他請誼在這裡,總是放不開手的。」

  范閑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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