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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清冷寡言的鳳棲梧,活潑熱情的白琅華,這兩個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皆無一絲相融處的美人,湊在一起卻恰似一幅碧水紅蓮圖,相輔又相成,既清且豔,既麗且嬌。

  「鳳姐姐,唱歌好不好嘛?」琅華扯扯專心擦拭著琴弦的玉手。

  「每天都要唱歌給你聽,你又不是睡不著覺的孩子。」鳳棲梧不冷不熱的答道。

  「可是……可是人家心裡好亂啊。」琅華苦惱的拍拍腦袋,「我都不知道為什麼啊,一顆心老是跳上跳下的,我……我好害怕啊,鳳姐姐,父王他……我父王他……」

  擦著琴弦的手終於停下來,那冷冷的波光移向地上那彤火中綻著的白玉花兒,心頭無聲的歎息著。

  「鳳姐姐,我父王他……他會死嗎?」嚅嚅的、怯怯的終於還是說出來了,當一個「死」字脫口時,一串淚珠便跟著滑落,白生生的小手趕忙抬起拭去,淚水浸泡得異樣明亮的眼眸惶惶的看著眼前這個似熾日墜落於眼前也不會融動的寒玉美人,「鳳姐姐,我好怕父王會死,可是我……可是我……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我……」

  「唉。」鳳棲梧微微歎息出聲,抬手輕撫棲在膝上那顆腦袋,「不用擔心,息王決不會殺害你父王的。」

  「嗯。」琅華輕輕點頭,可是一張小臉卻依然是苦惱的糾在一起,「剛才任軍師也叫我不要擔心,他說息王意在天下太平,決非嗜殺好戰之人,所以不論此戰如何,豐國任何一名士兵都不會對父王有所不敬,更不用說殺他……可是……可我的心還是亂亂的,所以姐姐唱歌給我聽好不好?只要聽著姐姐的歌,就會忘了所有的害怕的。」

  鳳棲梧看著她,然後繼續埋首擦拭琴弦,「你的心亂是因為修將軍。」

  「什……什麼……才不是呢!」琅華反射性抬首尖叫,一張臉瞬間已與那火紅的衣裳同色,豔如天邊的朝霞。

  鳳棲梧擦拭琴弦的手微微一頓,轉首瞅著她,淡淡的道:「修將軍本領很高,你不用擔心。」

  「他……我才沒擔心!我是在擔心父王!擔心我白國的安危!」琅華尖聲爭辯著。可那紅彤彤的臉、水漾漾的眸卻洩露了她真實的心意。

  看著那嬌羞的容、那似喜似嗔的神情,鳳棲梧冷豔的臉上也不由綻起一絲淺淺的笑容,平添一分柔麗。

  「修將軍會是很好的夫君,你很有福氣。」冷冷的清波中泛起一絲淡淡的歡欣以及一絲……隱隱的悵然。

  「他……他……」琅華很想說幾句絕情的話來證明自己並不在意那個修久容,可當腦中閃過那一張臉時,心頭又是一陣刺痛,令她不由自主的抬手撫住胸口,似撫著那微痛的心,又似隔著遙遠的時空撫上那張臉、撫在那一道令她痛的傷疤上!

  看著琅華臉上掠過的各種表情,鳳棲梧微羨的搖搖首,丟開絲絹,指尖輕輕一挑,琴弦發出「淙」的輕響。

  「你想聽什麼歌?」

  「啊?」琅華有片刻的茫然,然後又似猛然醒轉,「就唱……就唱……是了,是了,就那次你唱的什麼偷龍王杯采萬年冰的那一曲!」

  「那個啊……」鳳棲梧垂首弦上,「是風王的《醉酒歌》。」

  「風王寫的?」杏眸亮亮的射出崇拜的光芒,「那快唱,可好聽了!姐姐,我們要不要唱酒啊?品琳,快去端酒來!」

  「哧!」看著眼前眨眼間又雀躍不已的人兒,鳳棲梧輕輕一笑,不再答話,纖手輕拂,啟喉而歌:

  「聞君攜酒西域來,
  吾開柴門掃蓬徑。
  先偷龍王夜光杯,
  再采天山萬年冰。
  猶是臨水照芙蓉,
  青絲依舊眉籠煙……」

  叮叮的琵琶和著泠泠的歌聲散於帳中,品琳端著美酒進來時,那歌兒便從掀起的帳簾悄悄飛出……

  白都王宮。

  夷澹宮緊閉的宮門被輕輕推開,露出大殿中矗立如雕像的白王。

  「大王。」內務總管葛鴻輕手輕腳的走進大殿。

  「還沒有消息嗎?」白王頭也不回的問道。

  「暫還未有兩位公子回都的消息。」葛鴻垂首答道。

  「哼!」白王冷冷一哼,「只怕永遠也不會有消息了!」

  「大公子、四公子或是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也許明日大王就可以看到公子他們率領大軍回都了。」葛鴻依然垂首道。

  白王聞言卻是重重一歎:「葛鴻,你不用安慰本王,那兩個孽子是不會領軍回都了。本王明白,王都現在所有人眼中,便等於那閻羅殿,誰又願意捨棄性命跨進來?」

  「大王……」葛鴻抬首,卻發現眼前的王竟衰瘦得如此厲害,兩鬢如霜,眼眶深凹,原本合體的王袍此時也是松松的掛著。

  「唉,祖先的基業,我竟然守不住……」白王目光在殿中白氏歷代國主的畫像上遊移,抬手掩目,苦苦歎息,「地下也愧見啊!」

  葛鴻看著白王,卻不知要如何安慰他,想著城內城外的情形,也是心憂如焚。

  「可有探得公主的消息?」白王忽然問道。

  「還沒有。」葛鴻答道,待看到白王那失望憂心的目光,不由說道,「王不用太擔心,息王要博仁義之名,絕不會輕殺王族公主的,況且公主那麼可愛,是人都不忍心害之。」

  「但願……但願天佑我的琅兒!」白王無奈的歎道,末了眼神忽轉狠厲,咬牙怒道,「那兩個沒用的劣子,竟然只顧自己逃命,而把妹妹丟下不管!本王……本王……咳咳……」一陣急痛攻心,白王頓時咳個不停。

  「大王,請保重身子啊。」葛鴻慌忙輕撫著白王的胸口。

  「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待緩過氣來,白王有些疲倦的道。

  「大王……」葛鴻張張口似想說什麼,卻忽又咽了聲。

  白王轉頭看一眼他,「葛鴻,有什麼話就跟本王說罷,過了今夜,或就沒機會了。」

  「大王,現今城內謠言四起、人心潰散、軍心動搖,王都……實已難守!」葛鴻忽一口氣說道,眼睛定定的看著白王,竟不畏此等大逆之言招來殺身之危。

  白王聞言面上果顯怒顏,頷下長須微動,似要發作,但最終他卻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以儘量平和的語氣道:「你都聽到了一些什麼?」

  「風、豐大軍自起兵之日起,一路而來已連得七城,吾白國可謂已大半入其囊中。其雖以戰得城,但深得安民之道,百姓皆不以國破為恥,反以能棲其羽下為安。而國內時傳息王之仁義、風王之威名,百姓不畏之反心生期盼。今午時西城即有強求出城願投息帳之人,守將勒令不聽者斬之,反激民憤,後雖得以鎮壓,但此舉已令吾等大失民心。而連日圍城,我軍如緊繃之弦,身心俱疲,長此以往,則無須息攻之,吾等自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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