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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噢噢噢噢……」雄昂的吼聲同時響起,伴著雷鳴似的蹄聲,八千爭天騎仿如紫色的潮水撲天卷地而去!

  「快上馬!」丁西見之慌忙喝道。爭天騎的勇猛他早已見識過,而此刻他們借助山丘高勢,從上沖下,那種猛烈的沖勢,便是銅牆鐵壁也無法抵擋的!

  可那紫潮卻是迅速卷來,眨眼之間即已沖到眼前,那些下馬的南國士兵還未來得及爬上馬背便淹沒在潮水之下,而那些在馬背上的士兵……紫潮最前方尖銳的銀槍刺穿所有阻擋潮水去勢的屏障!錚錚鐵蹄雷擊般踏平地上所有阻擋潮奔的障礙物……頃刻間,紫潮間隱隱泛起赤流!

  「快退!」丁西斷然下令。不能說他懦弱不敢迎敵,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在爭天騎如此銳利、洶湧的沖勢之下,迎敵也不過是讓更多的士兵喪命而已!

  有了主帥的命令,那些本已被突然現身的敵人驚得膽寒心顫、被那銳不可擋的殺氣嚇得魂飛魄散的南國士兵頓時四散逃去,顧得不刀劍是否掉了,顧不得頭盔是否歪了,顧不得同伴是否落馬了……只知道往前逃去,逃到那紫潮追不到的地方……

  「逃?本王看中的獵物是從來未有漏網的!」皇朝高高揚起寶劍,「兒郎們!大勝這一戰,本王賜你們每人美酒三壇!」

  「喝!」震天的回應聲淹蓋荒原。

  那雄昂的吼聲中,那最高最偉的一騎,在晦暗的夜色中夾著烈日的炫芒與長虹貫日的沖天氣勢從那高高的山丘上飛馳而下,一路飛過,手中「無雪」寶劍冷厲的寒光平劃而去,一道血河靜靜趟開!

  「將軍,快走!」副將呼喚著雖下令撤退自己卻矗立原地的主帥。

  「姚副將,本將已沒有退路了。」丁西回轉頭看著催促著自己的副將,這一刻,他的神情卻是平靜至極的。

  「將軍……」姚副將看著主帥那樣的神情,一股不祥的感覺在心頭悄悄升起,那樣的感覺似比眼前這強大的敵人更為可怕。

  丁西靜靜的拔出腰際懸掛著的佩刀,輕輕撫著這伴隨自己廝殺了數十年的寶刀,神情竟是眷戀而溫馨的。

  「本將無妻無兒、無家無室,唯有的便是這一把刀……」微微用力的握住刀柄,移首看向跟隨自己三年的副將,「姚副將,待會兒本將將親自迎敵皇王,那時他的注意力必會為本將所吸引,到時你領雷弩隊……百弩齊發!記住,絕不可有絲毫猶豫,不論弩前是南國士兵還是……本將!」

  「將軍!」姚副將聞言不由驚喚。

  丁西擺擺手,移目看向前方,千萬騎中獨有一騎高高淩駕於所有人之上,那樣傲岸的身影,那仿佛只手握天的氣勢,淡淡的火光中,那個人的光芒卻是絢麗而熾烈的,仿如朗日從九天重返!

  「能與這樣的人死在一起,那是一種榮耀!」

  丁西那雙已呈老態的眼眸此時卻射出少年似的灼熱而興奮的光芒,「百弩齊發後,不論前方勝敗生死,你即帶隊速速離去———能帶走多少人便帶走多少人!你們不要回王都,王絕不會容你們的!你們去牙城找拓撥將軍,那或還能苛存一命!」話音一落,他高高揚起寶刀,重重拍在戰馬上,剎時戰馬嘶鳴,展開四蹄,飛馳前去。

  「雷弩隊準備!」看著絕然前去的老將軍的背影,姚副將輕輕閉上眼,斷然下令。

  八月二十五日,風雲騎攻破白國俞城。

  而同時,白都城外一直靜駐的墨羽騎也終於要有所行動了。

  「王,據探得的情報所知,白都內現僅五萬白軍,憑我軍兵力,要攻破此城,實不費吹灰之力。」王帳中,任穿雨指尖輕輕在地圖上一圈,似這白都便已被其納入囊中。

  「白都現之所以僅五萬大軍,那是因為白國兩位公子各領有大軍屯集在王域的宛城、宇城、元城、涓城,若其領軍回救,我們便不會那麼輕鬆了。」賀棄殊當頭潑下冷水。

  「嘻……那兩位公子絕不會、也絕不敢在此時揮軍回救。」任穿雨卻不在意的笑笑,笑得狡黠非常。

  端木文聲看一眼任穿雨,眉頭微皺,實不喜他臉上這種笑容,移目看向王座上的蘭息:「王,此次我們是強攻還是圍殲?」

  此言一出,其餘四人也皆移目看向一直靜坐不語的王。

  「不必強攻。」蘭息抬起一根手指輕輕一晃,僅僅只是這麼小小的動作,卻是優美無比,仿佛他並不是只晃動了一根手指,而是以蘭指拂開美人額際的流珠,那樣的溫柔多情。

  在部將的注視下,蘭息長指輕輕扣回,那四根白皙的手指便仿如雪蘭花似的落于美玉雕成的頰邊,淺淺的聲音仿如幽蘭初綻的私語,無論說出的是什麼,都是芝蘭之語,芬芳滿室又動聽至極。

  「我們圍城,而且只圍三面。」

  聽得這話,任穿雨眼睛一亮,看向蘭息,剎時心領神會。

  「圍三面?為何還留一面?不怕白王逃嗎?」任穿雲不由疑惑。

  「唉,獵人捕獸時猶網開三面,何況吾等仁義之師,又豈能趕盡殺絕呢。」蘭息似是感慨良多的長長歎息,那滿臉的憂思任誰看著都會為之仁善而感動的,「所以這一戰中他若逃,本王絕不追擊。」說罷移眸看一眼諸將,那意思很明白,本王都不追,所以你們便也應該乖乖聽話才是。

  端木文聲與任穿雲面面相覷,他們可是跟隨王十多年的人,才不信這個理由呢!

  賀棄殊則垂首微微一笑,不再說話。而喬謹將手中把玩的長劍收回鞘中,道:「若他不逃呢?若白王死守都城,誓死一戰呢?」

  「他當然會逃。」答話的卻是任穿雨,那白凈的臉上滿是偷吃到葡萄時的那種狡猾得意,「他必須要逃呀。」

  喬謹眉頭一挑,看一眼任穿雨,片刻後似對他話中的自信認可一般,也不再說話。

  而端木文聲則又皺起濃眉看著任穿雨,每當他臉上露出這種笑時,便代表著又有一段計謀成功。端木文聲是四將中性格最為耿直的,對於任穿雨所有的陰謀詭計,他因站在同一方所以從不加以苛責與反對,但要他喜歡這些計謀卻也是不可能的。

  而對於端木文聲的目光以及他目中所表露的含義,任穿雨卻只是隨意的聳肩一笑。

  「此次最好不要有太大的傷亡,不論是我軍還是白軍。」蘭息忽然又發話道,墨黑的眸子調向任穿雨,那仿如黑海幽深般的眸光中似隱藏著什麼。

  「王請放心,此次攻佔白都絕非慘烈之戰。」任穿雨起身垂首向他的王保證道,「臣一定竭盡所能達成王願!」

  「嗯。」蘭息淡淡頷首,然後再道,「大軍要獲勝,所需的糧草、武器絕不可短缺,不論是墨羽騎還是風雲騎。」這一次目光調向賀棄殊。

  「臣知道,臣定安排妥當。」賀棄殊起身道。

  「那就好。」蘭息擺擺手,「你們都下去準備吧。」

  「是,臣等告退。」五人躬身退下。

  在豐軍陣營的最後方一個略小的帳中,住著的是息王的歌者鳳棲梧姑娘。

  「鳳姐姐,你唱歌給我聽好嗎?」嬌嬌脆脆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脆弱的祈求。

  帳中,一身青衣的鳳棲梧正坐在錦榻上以絲絹擦拭著琵琶,而一身火裳的琅華則席地倚在榻邊,仰首看著鳳棲梧。

  風、豐大軍分軍而行時,按理,作為風國將軍修久容的未婚妻的琅華,她應該跟隨風軍一起才是,可風王卻將她送至鳳棲梧的帳中,只說了一句:和鳳姑娘在一起比較好。

  好嗎?到現在依不能斷言。只是當琅華心煩意亂、焦躁不安、惶恐不已時,一旁的鳳棲梧便會彈一曲琵琶或唱一曲清歌,每每那時,琅華便會靜靜的倚在鳳棲梧身邊,仿如一只午間臥睡在湖邊的貓兒,慵懶而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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