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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嗯。」華純然點點頭領著眾宮人走過,走至締焰宮宮門前忽然回首一視,卻只見一角白衣飄過宮門,然後消失無影。這個玉無緣,如天然白玉般高潔無瑕,卻也如那白玉一般,任你如何透視,只能看到純然的白色,他的思想、他的情感卻仿佛石化、仿佛靜止一般,你便是窺視千萬年也不得一絲一毫!

  微微一歎,丟開那個捉摸不透的人,轉首,卻見皇朝大步走來。

  「拜見公子。」眾宮人拜服於地。

  華純然也微微一屈身,「見過公子。」

  「公主不必多禮。」皇朝伸手挽扶,「公主找朝何事?」

  「純然見公子近來朝務繁忙,十分辛勞,所以便燉了一盅補湯,想讓公子補補身體。」華純然垂首似有些羞顏道。

  「哦?」皇朝目光掃一眼宮人捧著的湯盅,「多謝公主費心了。」

  「公子步法匆匆,想來有要事,既然如此,純然先行告退,公子先忙去罷,這湯等公子得空了,純然再燉一盅就是了。」華純然抬首掃一眼皇朝,不急不慢的道,並抬步轉身,似要離去。

  「公主一番心意,朝豈能糟蹋。」皇朝移步走近華純然,轉首吩咐隨侍的內侍,「將湯溫著,侍我辦完事回來再喝。」

  「是。」內侍接過湯盅。

  「公子朝務繁忙,可也要保重身體才是。」華純然微斂眼眸溫言細語道。

  「多謝公主關心。」皇朝回轉頭看著眼前如花豔美的嬌妻,伸手輕撫其肩道,「朝自會保重,公主請先回宮休息,晚間得空再去看你。」

  皇都郊外的天璧山乃皇國境內最高的山,此山險峻,素日少有人上。

  此時卻有琴音從山頂飄下,清幽如空穀回音,似只是一個人的唱和,寂寥而傷感,如滄海桑田,天地同老時,驀然回首,卻依然只是形單影隻,依然只是自彈自賞;時又低回婉轉,時如絲絮遊浮,蒼茫天地間,漫漫長路中,千回百轉也抓不住一片衣角,無法挽住一縷青絲!

  反反復複的彈著,天地似也為琴音所感,漸趨晦暗,最後一絲金輝也隱遁了,濃郁的暮色輕而快的掩下。

  琴音停了,天璧山又恢復寂靜,偶爾才會響起歸巢雀鳥的啼鳴。

  一鉤冷月淡淡的湧現於天幕上,慢慢從暗至明,稀疏的幾顆星星在月芒中閃著微弱的光。

  琴音忽又響起,卻是平緩柔和、清涼淡逸如這初夏的夜風,飄飄然然的拂過青翠的樹梢,吹開夜色中悄悄綻放的一朵野花,蕩起一片草地上的白羽……清清泠泠如幽谷深澗中滲出的清溪,自在無拘的流過,或滋潤了山花,或澆灌了翠木,平平淡淡的卻透著靜謐的安祥。

  「你怎麼老愛爬這天璧山?」

  琴音止時,皇朝的聲音朗然響起。

  「無事便上來看看。」玉無緣回首看他一眼淡淡道。

  皇朝走過去與他並排坐於山頂一塊大石上,看著他膝上的古琴,「山腳下便聽到你的琴音,彈的什麼曲子?以前似未聽你彈過。」

  「不知道。」玉無緣垂首看看膝上的琴,然後抬首看著夜空,「隨心而彈便是了。」

  「隨心而彈?」皇朝那燦亮的金眸忽轉為深沉,「前一曲可說百轉千回,看來,你也並非全無感覺。」

  玉無緣卻未答,眸光遙望著天際,面色平靜無緒。

  「她已和蘭息訂下婚盟。」皇朝也仰首看著夜空,那點點稀星怎麼也無法照亮天幕,便是那一彎冷月也時隱時現,「她為何一定選他?只因為有十年嗎?那個性狡若狐的人便能給她幸福?」

  玉無緣收回遙望天際的目光,轉首看一眼皇朝,看著他臉上那一絲不甘與疑惑,淡然一笑道:「皇朝,這世上大概也只得她才讓你如此記掛,讓你如此欣賞,可惜你卻不夠瞭解她。」

  「嗯?」皇朝轉首看著他,卻見他一臉的靜然與祥和,那張臉在這淡淡的星月下依然散發著一種玉似的瑩光。

  「她那樣的人……」玉無緣抬首尋向天際,此時那一彎冷月又破雲而出,灑下清冷的銀光,「她的幸福當由她自己創造,而非別人給予!」

  皇朝聞言怔怔的看著玉無緣,半晌才長歎一聲:「這或許就是我落敗的原因!」片刻後又道,「白風夕當可自由的創造屬￿她的快樂與幸福,只是今日的風惜雲,她還能嗎?」

  「一個人身份、地位、言行都可改變,但是骨子裡的那份心性卻是變不了的。」玉無緣淡淡的道,彎月清冷的淺輝落在他眼中,讓那雙無波的眼眸亮如鏡湖。

  「看來你真的放開了,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束住你?」皇朝目光灼亮的看著玉無緣。

  「既未曾握,又何謂放。」玉無緣垂首,攤開手掌,看著掌心,淡淡一笑,卻是空蒙縹緲,「玉家的人是最貧瘠的,一無所有又何以為束?!」

  「玉家的人也是最神秘的。」皇朝卻道,「以你們之能……」

  「你來找我有何事?」玉無緣卻不待他說完反問道。

  皇朝搖搖頭,似也有些歎息的看著他,然後道:「這一年來,朝務、軍事已差不多整頓妥當,白、南兩國雖自無回之約後稍有收斂,但近據探傳報,頗有些蠢蠢欲動,而白風、黑豐已結一體……」說著站起身來,仰首望著天宇,「時局若此,也該是時候了!」

  玉無緣靜靜端坐,目光遙望著山下,黑漆漆的一片,微涼的山風吹過,拂起兩人衣袂,嘩嘩作響。

  良久後,玉無緣終於開口:「既要動,那便在他們之前動,只是……」抬首看著矗立於眼前的皇朝,「興兵不能無因,你要以何為由?」

  皇朝聞言低首看他一眼,然後朗然道:「這個靡敗腐爛的東朝已千瘡百孔、無藥可救,發兵因由何其之多,但我……我不要任何藉口,我要堂堂正正的廣告天下,我皇朝要開創清清朗朗的新乾坤!」

  一語道盡他所有的狂與傲,那一刻,天璧山頂之上的他仿如頂天立地的巨人,暗淡的星月似也為他之氣勢所吸而一剎那爭先灑下清輝,照亮那雙執著、堅定且灼亮如日的金眸!

  玉無緣看著他片刻,最後淡淡一笑道:「這確實是你皇朝才會說的話,也唯有你皇朝才會有此霸氣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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