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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華純然……我果然沒有看錯!」皇朝朗然而笑,看著那越來越近的金衣騎,回首遙望風軍,「這一下,鹿死誰手猶不知!」

  「以容色稱世的華純然,原來也頗有才略膽識。」玉無緣看著那衣甲鮮明、氣勢昂揚的金衣大軍感歎道,「一個養尊處優的深宮公主,竟敢妄自調動大軍,這份膽識絕不輸那些英豪男兒。而她調軍前來,一方面是為增援華王,而另一方面……」玉無緣目光落在皇朝身上,微微一笑,「想來她也料到你之『異心』。這樣的心智與計謀實是難得!」

  「看來這世上確實頗多才幹不輸男兒的女子。」高傲的皇朝此時也不由頷首贊言,「華國第一的美人,想來也是華國第一聰明的女人!」

  「只不過,軍前變幻,戰場殘殺……這些又豈是未出宮門的華純然所能預料到的。」玉無緣有些微感歎,「她所做的不過全落入了你的計劃之中,能在你計劃之外的,唯有……」輕輕一歎,終未再說。

  「這世上畢竟只有一個風惜雲。」皇朝目光掃一眼玉無緣,然後移目高空,「若天下女子皆如她,那世間男兒何存?!」

  「你可有想過,為著你心中的天下,或有一日……無血之劍將染上她之鮮血?」玉無緣忽然輕輕道,目光緊緊看著皇朝。

  「染上她的血?」皇朝垂首看著腰際懸掛的寶劍,這如雪不沾塵的寶劍將有一日揮向風夕?將染上她的血嗎?

  恍惚間,眼前竟幻出那樣的景象……寶劍如寒電直刺入她的胸膛,一抹鮮紅的血飛灑而出,染紅那如雪的白衣,如雨灑在他的臉上,熱而痛,那無血的劍身忽烙下一道血紅的印記,怎麼擦也擦不去……那白影從半空中墜落,那張臉是死亡的灰白,毫無生氣,毫無聲息,慢慢地墜落,墜落至那無垠的黑暗的深淵……不!不要!手忽落在劍柄上,緊緊地抓住,似怕它忽然跳出鞘來。抬首,卻看到那了然的、似有些哀歎的目光,忽又一咬牙,皇朝抽出寶劍,高揚於空:「以此劍為誓,吾心唯天下!」

  §第二十六章 無回星會

  「古案七弦琴,寂寂待何人?
  子期傾耳聞,相如巧手撫?
  千年苦相望,唯余清風拂!
  絕壁古銀杏,婆娑待何人?
  太白酣醉臥,東坡狂高歌?
  萬年苦守望,唯有冰輪影!
  幽谷素衣人,倚竹待何人?
  天涯遠歸鴻,玲瓏燕子樓?
  日暮苦遙望,唯得殘霜花!
  寂寂複寂寂,漠漠複漠漠。
  回首且凝眸,世事是空然!」

  一縷幽歌輕輕飄蕩於暮風中,仿若歌者有著無限愁緒,卻無處可傾、無人可訴,那般寂寥而憂傷。

  暮色中的落華宮稍稍退去了那一份華貴典雅,如其宮名一般,在這百花爛漫的盛夏卻帶著一抹繁華落盡後才有的頹然與落寞。

  「公主,這是采自霧山的雲尖茶,您嘗嘗潤潤喉。」淩兒捧上一杯香茶,輕聲喚著坐在琴案前的華純然。

  「擱著吧。」華純然頭也不抬地淡淡道。

  「公主……您在擔心大王和駙馬的安危嗎?」淩兒悄悄地瞟一眼華純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淩兒,你覺得駙馬如何?」一直靜視著七弦琴的華純然忽然抬首看向淩兒,一雙美眸退去所有的柔和,目光亮而利。

  「駙……駙馬?」淩兒被華純然眼光一盯不由心頭一慌,結結巴巴道,「駙……馬和豐……公子一樣……都……都是人中之龍。」

  「你慌什麼?」見淩兒竟如此害怕,華純然微微一笑,恢復她溫雅柔情的面貌,「只不過隨口問問罷了,你下去吧。」

  「是。」淩兒垂首退下,可走不到幾步又轉回身,「公主,這幾日二公子每日都來落華宮,我一律按您吩咐說您為大王祈禱正閉門念佛,不見任何人,只是……這麼久了……您……」說著眼光偷偷瞅一眼華純然的神色,見依舊平靜溫和才繼續說道,「二公子似乎很著急的樣子,您是不是見見他?」

  「呵……幾位王兄的膽子似乎也太小了一點兒。」華純然聞言淡淡地一笑,笑中帶著一種隱晦的譏諷冷刺,「不過是沒有稟報父王就調動了五萬大軍罷了,竟如此害怕父王的責罰!這樣又如何承繼父王的大業?真是的……」說完搖搖首,似有些無可奈何,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倖。

  「那公主……」淩兒試探著,「下次二公子再來時,您可要見見他?」

  華純然聞言眸光微閃,然後站起身來走至淩兒面前,將她細細端詳一番,半晌後輕輕一笑道:「二王兄算是我華氏王族子弟中長得最為好看的了。他呀,不但儀錶堂堂,還寫得一手好文章,又會吟歌彈唱,是眾兄弟中最有才華也最得父王寵愛的兒子了,淩兒你說是不是呢?」

  淩兒聞言心頭一凜,「撲通」一聲跪於地上,垂首哆嗦道:「公……公主……奴婢……奴……」

  「淩兒,你這是幹嗎呢?」華純然卻似有些驚怪地看著淩兒的舉動,「你又沒做錯什麼事,本宮又沒要責怪你,如何這般?」

  「公主,奴婢知錯,請公主饒恕。」淩兒惶恐著。

  「知錯?你有何錯呢?」華純然似乎還是不大明白,微微凝著黛眉,「你一直是本宮最得力的侍女,本宮一向待你如姐妹,你也一直是盡心盡力服侍本宮的,你如此說來,真叫本宮疑惑呢。」

  「公主,奴婢……奴婢……」淩兒垂首惶恐不已,支吾半晌也未能說完整一句話,一張秀臉一忽兒紅一忽兒白。

  「淩兒,你怎麼啦?」華純然的聲音依然柔柔的、嬌嬌的,好聽得如夜鶯輕啼。

  「公主,奴婢再也不敢了,公主,您饒恕奴婢這一次吧!」淩兒終於抬首,哀求地看著主子,服侍公主這麼多年,她知道的,眼前這張絕美的臉是多麼的惑人醉人,但這絕美之後的那顆心又是多麼的深沉與冷酷!

  「淩兒,你老是叫本宮饒恕你,可本宮卻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你到底做錯了什麼,這叫本宮從何饒你呢?」華純然優雅地在琴凳上坐下,手中絲帕輕碰鼻尖,然後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才繼續道,「你倒是跟本宮說個清楚呀。」

  「公主,奴婢……」淩兒十指緊緊攥住裙裾,終於一咬牙,「奴婢不該撿二公子所掉的花箋,奴婢不該收二公子所送的玉環,奴婢不該為二公子說話,奴婢不該……不該對二公子心生……心生好感,奴婢……公主,奴婢知錯了,求您看在這些年來奴婢忠心服侍您的份兒上,饒過奴婢這一回,公主……」淩兒伸手攀住華純然的雙膝,眼淚漣漣地哀求著。

  「哦,原來是這樣啊。」華純然恍然大悟點點頭,微俯身,伸手輕抬淩兒下頜,「這沒什麼錯啊,想你這般青春年華,生得又是這般的清秀可人,二哥又是人間俊郎,你兩人郎情妾意實也是情理中的事,本宮與二哥乃同母兄妹,與你也主僕一場,本宮實是應該成全你們才是。」

  「公主……奴婢……」淩兒被華純然這麼一說,反而更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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