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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而鐘離、鐘園及那位鐘老伯卻依然埋頭大吃,似沒有聽到馬車裡的打罵聲,只有他卻是擔心的瞅著馬車,擔心是「車毀人亡」,連飯都忘了吃了,最後還是鐘老伯拍拍他,安撫他,要他別擔心。當然,最後那兩人也沒鬧出人命,就連傷痕都沒看到一個,想來高手動手,自非尋常武夫鬥毆。

  此時的她——一個女人,就這麼光明正大的躺在船板上睡覺,完全不顧此時光天化日,完全不顧旁有男人,仿佛這個天地便是她之床席帷幔,睡得那麼的舒暢酣甜!

  一臂枕於腦後,一臂斜放腰間,長長的黑發散放於船板,似鋪下一床墨綢。江風拂過,墨綢便絲絲縷縷的飄起,有的落在白衣上,似輕煙纏上浮雲,而有幾縷卻飛揚起來,在空中幾個蕩悠,飄落於她的面頰上,光滑柔亮的黑絲從如玉的臉上戀戀不捨的慢慢滑落……慢慢滑落……

  豐息回頭時便見韓樸目不轉睛的盯著風夕,目中閃過迷惑、懷疑、羡慕、欣賞、歎息……小小的臉小小的眼中滿是與年紀不相符的深思。他手一伸,拍在他的小腦袋上,韓樸回頭看他一眼,半是惱怒半是無可奈何。

  忽然聽得「撲通」聲響,兩人同時轉頭,卻不見了風夕,只見船頭濺起一片水花,灑落於船板上,片刻後,兩人才回過神醒悟到:風夕竟掉到了河裡!

  「呀!她會不會游泳啊?」韓樸一聲驚呼,正想跳下去救她上來,誰知豐息卻一把拉住他,口中輕輕的數著:「一、二、三、四……十!」

  砰!江水大濺,然後只見風夕浮了上來。

  「咳咳……你這見死不救……咳咳……的狐狸!」一邊咳著一邊遊過來。

  「女人,你的睡功真的讓我佩服至極呀,竟然可以在水中睡覺!」口中嘖嘖稱讚著,卻不難讓人聽出話中那戲謔之意。

  風夕從水中沖天而起,空中一個旋身,那水珠全向船上濺來,濺得船上兩人滿身的河水。

  「獨樂不如眾樂,這般清涼的水我也分你們享受一些。」風夕落在船頭,看著船上被自己濺濕的兩人不由歡笑道。

  「嘖!」豐息一偏首,眼睛亮亮的盯著風夕,「女人,你雖然懶得出奇,不過你倒是沒懶得長肉嘛。」

  眼光上下遊移,從頭到腳的打量著,「這該長的地方長了,不該長的地方沒長,嗯,就這點來講,你還是有點可取之處的。」

  一邊說還一邊逕自點頭。

  此時的風夕全身濕透,那寬大的白衣緊緊貼在身上,玲瓏的曲線看得一清二楚,長長的黑髮沾在身前身後,一滴滴水珠從她身上發間滴落,一張臉似水浸的白玉,溫潤清媚,仿若江中冒出的水妖,漫不經心的展現惑人的魔力。

  韓樸一見風夕此時的模樣,年紀雖小,但卻趕忙轉過身去,閉上眼,腦中想起以前家中西席教過的「非禮勿視」,但心中卻雙懷疑,對風夕這樣的人來講,這世上可有「禮」可依?

  風夕此時才發現自己的窟狀,但白風夕便是白風夕,對此狀毫不羞窘。頭一甩,濕漉漉的長髮便甩至身前,遮住了一些春光,臉上卻是笑嘻嘻的道:「能得聞名天下的黑豐息如此誇獎,榮幸之至矣!」

  笑聲未落,身形一展,便縱到豐息身前,雙臂一伸,嬌軀一旋,若水妖媚舞,「我這模樣比起天香樓、萬花樓的那些個姑娘如何?」

  話雖如此說,但一旋間便是水花飛射,織起一層迷蒙的水霧,籠罩於身,讓人看不清楚,順帶的也籠了豐息一身。

  「天香樓、萬花樓的姑娘個個溫柔體貼,嬌媚動人,且決不會濺我一身的水。」豐息眯起眼苦笑著。

  「哦,就這樣?」風夕停下身,面帶微笑,歪頭淺問,一雙眼或許因江水浸過,射出清清泠泠的水光。

  「嗯,雖然你既不溫柔也不嬌媚,但天香樓的姑娘沒有這濺我一身水的本事。」豐息抹去一臉的水霧無奈的歎道。

  「哈哈……」風夕大笑,眼角瞄到韓朴那張通紅的小臉,指尖一彈,一滴水珠便正中他額頭。

  「哎喲!」韓朴一聲痛呼,揉著額頭,睜開眼睛,怒視風夕,終於肯定:對於這樣的人真不應該講「禮」!

  「你這小鬼呆站著幹麼,還不快去給姐姐找衣裳來換!」風夕毫不客氣的指揮著。

  話音剛落,只見豐息的侍童已捧著一套衣服出來,恭敬的遞給風夕,「夕姑娘,請進艙換下濕衣。」

  「鐘離,還是你乖!」風夕接過衣服,笑眯眯的拍拍侍童的頭。

  「夕姑娘,我是鐘園。」侍童清秀的小臉紅得恍若西天的夕陽。

  「哦?」風夕長眉一揚,然後自顧道,「沒關係,反正鐘離鐘園都是你們嘛。」

  說完一轉身進艙換衣服去了。

  待她換好衣服出來,船頭正升起帆。

  「你往哪去?」豐息負手立於船頭,頭也不回的淡淡問道。

  「隨便吧。」風夕也淡淡的答道,抬首眯眼看向西天變幻萬千的流雲,「上岸了,走到哪便是哪。」

  韓朴聞言下意識的牽住風夕的衣袖。

  豐息眼角一瞄看在眼裡,嘴角一勾,浮起一絲淺笑,「韓樸,你確定要跟她去嗎?」

  「當然!」韓樸抓緊風夕的衣袖毫不由豫的答道,不知為何,每次一被這黑豐息眼光一掃,便心頭生出一片涼意,總覺得那雙眼睛太亮太深,萬事萬物在他眼中便若透明一般,這也是他為何不跟他的原因之一。

  「是嗎?」豐息笑得莫測高深,然後聲音低不可聞道,「本來想拉你一把,但……將來你便知道了!」

  「你說什麼?」韓朴聽不清楚也聽不明白。

  「沒什麼。」豐息轉頭看向風夕,臉上的笑便化得淡淡的,「你們要查滅韓家的黑衣人?真的要以自己為餌嗎?」

  「以何為餌看我心情來定,至於那些黑衣人……」風夕抬手掠掠還在滴著水的長髮,眼中閃過一抹精芒,雪亮如劍,但隨即消逝,依舊是懶懶洋洋的道,「你我想的應該一樣吧,五年前,你我雖踏平了斷魂門,但未能除根,五年後斷魂門又出現在白國。銷聲匿跡五年,宣山再次出現卻比以往更為歹毒陰狠。滅韓家的那些黑衣人從行事風格上來看,極有可能是斷魂門之人,斷魂門從來只認錢辦事,能請得起他們的人必是富甲一方之人!」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斷魂門的宗旨!」豐息抬首,帆已升起,「我從烏雲江直入祈雲,你不如便取道南國,這一路,我替你追查黑衣人的蹤跡,你替我追尋玄尊令的下落,最後在皇國會合,如何?」

  風夕聞言看向他,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亮光,笑笑道:「你為何執著于玄尊令?黑豐息難道真要建一個黑色王朝?」

  「黑色王朝?」豐息勾起一絲捉摸不透的淺笑,然後看向船之前方,「我不過是受人所托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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