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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你也想得令得天下?」風夕冷冷一笑,「這樣濫殺無辜、滿手血腥的人怎配坐擁這個錦秀江山!」

  「哈哈……」豐息忽放聲大笑,笑中罕有的帶著一比諷刺,「女人,滿手血腥的人不配扔有天下?那你看看,哪一代開國帝王不是血流成河、屍陳如山得來這個天下的。」

  「至少他們不會愚蠢的相信一枚小小令牌能讓他們得到天下,他們殺人在戰場上,為土地為城池而戰,而非為一枚令牌而殺上千無辜之人!」風夕冷冷道。

  「哼!」豐息的笑帶著一絲冷,「別把那些人說得那麼崇高。女人,在這個天地間,任何一位成為王者的人,他絕不是你心中認為的那種英雄!」

  這話若仿佛擊中的風夕,她似乎十分清楚豐息話中的意思,神色已是一片黯然。忽然本已松緩的白綾又是一緊,「他是不是你殺的?」

  豐息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蘊怒,但瞬間消逝,淡淡的道:「你我相識以來,我可曾有騙過你?我豐息是做事不敢承認的人嗎?況且我早說過,他那樣的人我不殺。」

  風夕聞言垂首,然後手一揮,白綾回袖,「若非太瞭解你了,否則剛才我便殺了你!」

  說完即轉身下山,走不到二丈,聽到「叮」的輕輕一響,似兵器回鞘的聲音,她足下一頓,然後苦澀一笑,頭也不回的飄然而去。

  豐息看著燕瀛洲的墓碑,臉上忽也浮起一絲苦笑,「想來你看到這樣的情形,地下也是滿懷欣慰吧?她為你竟然要殺我了!相識十年,竟抵不過你這個認識幾天的人!」

  說完也下山而去,暗沉的暮色中,便只餘一座孤伶伶的新墳,偶爾響起幾聲鴉雀的啼鳴,宣山幽冷的山風拂過,墓碑上那幾滴濕痕很快便風乾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山,相隔約五丈遠,彼此不發一言,此時天色已全黑,但兩人卻並未施展輕功,而是不緊不慢的一步一步走下山去。有時,皆會抬首透過濃密的樹枝,仰望一下清冷的星月,仿佛想在那上面尋找什麼,悵然若失後,搖搖頭,依舊走路。

  待至山腳時,夜色已濃,萬簌俱寂。再走回阮城,已是街燈稀疏,各家各戶沉入夢鄉之時。

  忽然西邊燃起緋紅的火光,兩人一見不由一凜,皆施展輕功飛身而去,趕至時,只見整座韓宅都在一片火海中。

  宅前聚著一些被火驚起的街坊,正在潑水救火,一邊還有人在大聲呼喊:「救火啦!韓家起火啦!」

  遠遠的還能聽到一些人趕來的腳步聲,以及一些驚叫聲,小孩子受驚的哭喊聲……

  「韓家怎麼會起這麼大的火啊?」

  「誰知道啊,不知為何,這麼久了,竟沒見韓家有一人逃出來!」

  「真是奇怪啊,不會全燒死在裡面吧?」

  「唉,可憐啊!」

  街坊中不時傳遞著一些議論聲,忽然一道白影閃入火海中,那些救火的人根本未來得及看個清楚,隨即便又見一道黑影也飛閃而入。眾人揉揉眼,想再看看,卻已沒有了,不由驚疑自己剛才是否眼花看錯了,否則這麼大的火誰還會往裡沖,這不是送死嘛。

  飛進宅中,大門是從裡拴著的,一路走過,地上倒著不少人,看其衣著便知全是韓家家人及僕人,不論老少男女,一個個都是胸前一刀斃命,有些血已流盡,有些胸前還流著溫熱的鮮血,有的圓瞪雙目,似死不瞑目,有的手握大刀,似要起來與敵拼命……

  門檻上、石地上、臺階上全是嫣紅的血,小心的走過,腳落下處依然是血地。

  「有人嗎?還有人嗎?」

  風夕放聲叫喊,卻無人回答,只有怒卷的濃煙、狂嘯的烈火!

  「韓老頭,你死了沒?沒死就應一聲!」

  「全死了,竟沒一個活人!」身後傳來豐息淡淡的聲音,似含著一絲歎息。

  猛然轉身回頭看向他,那樣的眼光,冷如冰,利如劍!

  「是不是為了藥方?」風夕的聲音肅殺如寒霜。

  「不是我。」豐息脫口而道。說完後忽生一絲惱怒,為何解釋?解釋什麼?哼!

  「你入住韓家不就是為著紫府散、 佛心丹的藥方嗎?韓老頭將你當菩薩供著,可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風夕臉色一緩,但語氣依然冷厲。

  「藥方我早抄到了。」第一次,豐息臉上斂起了那雍容的笑容,代之而起的是如霜的冷漠。

  「果然。」風夕冷笑著,忽然側耳一聽,然後迅速飛身掠去,豐息緊跟在她身後。

  穿過一片火海,前面是韓家的後花園,隱隱傳來低低的哭泣聲,兩人循聲飛去,便見假山旁跪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爹爹……爹爹……你起來啊,起來啊!嗚嗚嗚……爹爹,你起來啊,朴兒帶你出去!」那小小的身影死死的抱著地上一具屍首哭喊著。

  「韓樸?」風夕一見那個小小的身影不由脫口喚道。

  那小小的身影聽得有人喚他,回頭一看,便向她撲來,「你這個壞女人又要來搶我家的藥是吧?你搶啊!你搶啊!我爹爹都死了!你再搶啊!嗚嗚……看你還搶什麼!」

  一邊哭著一邊撕打著風夕,滿臉的血與淚。

  「韓樸!」風夕抓住他,「發生了什麼事?」

  「你這個壞女人!都怪你!為什麼咒我爹爹?嗚嗚嗚……爹爹再也不能辦壽宴了!壞女人!死女人!恨死你了!你還我爹爹!」韓樸死命的掙扎著,掙不過便一張口往風夕手上咬去。

  「噝!」風夕一聲痛呼,正待掙開,豐息卻手一揮,點住韓朴穴道,韓朴便昏倒於風夕懷中。

  「先帶他離開這裡吧,否則我們也要葬身火海了。」豐息道。

  「好。」風夕點頭,抱起韓樸,眼一轉,瞧見地上的韓玄齡,忽歎一口氣,「黑狐狸,你帶他出去吧。」

  說完她即抱起韓樸飛身而去,留下豐息瞪著地上的韓玄齡的屍首,片刻後長歎一聲,彎身抱起韓玄齡,「我黑豐息竟淪落到抱死人的地步,女人,我再一次肯定,今生認識你是我一生不幸的開始!」

  阮城西郊一處荒坡又堆起一座新墳。

  「爹爹,你安息吧,朴兒會為你報仇的!」墳前跪著一身白色孝服的韓樸,身後立著風夕與豐息。

  「爹爹,你放心吧,朴兒以後會自己照顧自己的,嗚嗚……」強忍著的淚水又掉下來了,慈愛的父親以後再也不能張開他的雙臂保護他了,這個世上,韓家僅餘他一人了!

  風夕與豐息有絲憐憫的看著韓樸,只是心中卻無法再有深切的悲傷,江湖十年闖蕩,早已看慣了生離死別,僅餘的是對死者最後一絲祝願,願地下安息。

  「你說他要哭到什麼時候?」豐息的聲音淡而無波的響起。

  「我哪知道啊,想不到男人也這麼愛哭。」風夕閑閑的答道。

  「不,女人,你錯了,他還不能算是男人,還是個孩子嘛,哭也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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