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
三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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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憋不住趕緊跑出來,扯著她的袖子連聲問:「他說什麼說什麼?」 璿璣一頭霧水,喃喃道:「他說,後天看好戲……要我做好準備。」 什麼意思?什麼好戲?完全摸不著頭腦。連楚影紅也搞不清這少年究竟葫蘆裡賣著什麼藥。 這個問題一直讓璿璣想到晚上睡覺,還是沒想明白到底什麼意思。後天是大婚,他要在大婚上搞什麼好戲呢?哎呀呀,真是想得腦袋都大了。她乾脆不想,倚著床頭看了一會書,擺弄一會架子上的鳳冠霞帔,好容易才沉沉睡去。 恍惚中,只覺身入一個幻境。周圍光怪陸離,莫可名狀。自己變成了羅計都,在床上睡著。等白帝用匕首來斬首,剖腹取心放進琉璃盞。她又驚又懼又怒。百般掙扎,卻半點也動彈不得。再一個恍惚間,自己像是被人放進了琉璃盞,無法動作。白帝的雙手猶如撫摸情人一般,輕輕摸著琉璃盞。低柔的聲音徘徊在耳邊:做一個琉璃美人吧…… 她只覺喉中苦澀,幾乎要嚎啕大哭出來。她什麼也不是,不是人,不是神,不是修羅,連畜牲也不是。她只是用琉璃堆出來的怪物罷了,流離在六道之外,卻只想做個最普通不過地凡人。 周圍仿佛有烈烈的火焰灼燒,火焰中現出一個人影。渾身是血,早已看不出容貌,只有額間一點金印閃閃爍爍。那人低聲道:「我已知道自己犯下大錯。當初為心魔所困,犯下這等罪狀。罪有應得。卿如今喜樂平安。甚慰。天帝曾諭:有心者,凡間即天庭。卿則可改為有心者。琉璃亦是血肉。保重。」 語畢,火中似有修羅猙獰,生生將他抓了回去,生嚼活吞。那修羅目光灼灼,極為英武,觀其面目,竟有八分像羅計都。 璿璣只覺驚心動魄,不防那修羅陡然抬頭望向她,大掌一揮,沖天的火焰朝她襲來,璿璣大驚失色,渾身猛然一顫,睜開眼,才發覺是一場夢。她渾身一陣冷一陣熱,汗水早已濕透了衣裳。 是夢?非夢?那是白帝與羅死後在地獄裡地景象? 璿璣惶惶然起身,此時晨曦微露,一夜竟然就這樣過去了。心口跳得極快,她忍不住用手按住,想到白帝說的:有心者,琉璃亦是血肉,不由微有觸動,靠在床頭感慨萬千。 午後玲瓏又來找她說話,璿璣便問她:「你現在還會做噩夢嗎?」 玲瓏倒是一怔,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問得是什麼。她面上一紅,低聲道:「早就沒有啦。你說地對,是我自己沒放開,所以每天都夢到……那個人。現在生活安逸,又有了孩子,我再也沒想過他。」 她見璿璣不說話,便又道:「都會過去的,不管是什麼天大的事情,當時我們覺得好困難,根本過不去,可是總有一天,慢慢地,等你突然想起的時候才發現早已把那過不去的坎丟在了後面。」 不錯,時間慢慢流逝,天大地事情也會被時間的浪潮洗刷成碎片,再也找不到痕跡。今天笑,明天哭,後天覺得活不下去,一切都是那麼煩瑣,又是那麼平淡,這就是人生了。 「誰沒有個刻骨銘心的事呢?不過再刻骨銘心,回頭總有一天也會忘掉。」玲瓏這樣說。 璿璣突然發現自己要對這個姐姐刮目相看,姐姐果然是姐姐,她懂得道理還真的是很有道理。「玲瓏,我發現你越來越像睿智老頭了。」 睿智老頭是山下鎮子上一個算命的先生,據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奇門遁甲九宮八卦人文風俗,幾乎就沒他不知道的,所以人家背地裡都叫他睿智老頭,又親切又詼諧。 玲瓏輕嗔薄怒,揪著璿璣的辮子急道:「亂說!我哪裡像那個長著大黑痣的老頭?!」 璿璣趕緊笑著躲開,叫道:「是氣質!氣質啦!」 「他有什麼氣質!敢和本小姐比!」 兩人正在床上鬧得不可開交,忽聽鐘敏言在門外如喪考妣地叫道:「玲瓏!你不要亂來!小心碰著磕著!」 說著他就趕緊推門進來了,忙不迭地要把她扶下床。玲瓏急得只叫:「我就只能在床上躺著睡著?這娃兒生著還有什麼意思?要我像木頭人一樣躺十個月不成!」 「你肯躺著最好,傷了胎氣可不是小事。孩子事小,傷了你自己的身體才是大事。」 鐘敏言自從知道自己要當爹之後,毛糙地脾氣一瞬間就改了不少,以前少不得要和玲瓏兩人對著幹,如今竟是對她百依百順,合理的不合理的統統寵著捧著,比放在手裡地珍珠還呵護。璿璣咬著手帕只是笑,道:「姐夫索性用根繩把玲瓏捆在手邊。豈不是安心點。」 鐘敏言以前見到璿璣不是沒好氣就是不知該說什麼的,如今從前種種心結都化解開,態度自然了很多。當即瞪她一眼,道:「你倒笑!等你做娘地時候就知道利害了。」 玲瓏被他磨得沒辦法。只得下床走人,歎道:「如今真是倒過來了,你還沒老卻成了老太太,比我娘還嘮叨。走啦走啦,讓妹妹看笑話!」 鐘敏言心滿意足地扶著老婆走出門回家歇息去。突然想起什麼,回頭道:「璿璣,掌門讓我來問你一聲,那七峰長老地事,你當真不再考慮一下?如今少陽派正是收納新弟子的時候,老弟子還沒能力獨當一面,青黃不接,你還真打算袖手旁觀不成?」 璿璣搖了搖頭:「我不想做長老。誰說少陽派沒人才,真字端字輩地師兄們怎麼就不能獨當一面了?是爹爹覺得他們習武不精。但輪到處世經驗,人家比我強了百倍也不止。做長老的,又不是選誰最厲害。」 鐘敏言怔了一下。歎道:「我聽說啦,司鳳是打算過幾年就不做離澤宮宮主。你們要離開中土渡海去海外。以後真不打算回來嗎?」 璿璣笑道:「我們兩個都是懶人。玩一陣就膩了,肯定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歇過勁了再玩。怎麼就說不會回來地話?這裡是咱們的家,我去哪裡也不會丟下家不管啊。」 鐘敏言輕道:「這樣最好,也別讓掌門他們擔心。不過我看你,必然是走了就不回來的。」 璿璣一驚,只聽他道:「你從小就是這樣,去哪裡,做什麼,都是自己拿主意。去陰間去昆侖山,你也是一聲不吭。這毛病可得改改了。」 想不到,這個師兄平時對自己沒好氣,卻是派中最瞭解自己的人。其實,她真有打算離開中土,遠避那些過往,安安靜靜和司鳳兩人過日子的想法,原是說一些好聽話,不叫家人為自己擔心,誰想卻被鐘敏言看出來了。 她笑了笑,道:「你都知道啦,何必再說。我總是會回來看看地,又不是明天就徹底消失。」 鐘敏言歎了一聲,搖搖頭,道了一聲保重,這才攬著玲瓏回自己的院落。 他們都已經不是昔日懵懂的少年,為複雜的情思不安惶恐,如今他們成家的成家,生子的生子,曾經發誓要永遠在一起的誓言未絕於耳,今天卻就要分別;曾經痛苦迷惘的問題,今天已成過眼雲煙。 永遠要在一起——真的是一句孩子話。 璿璣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想起年少時那些事情:第一次在鹿台鎮做英雄,第一次見到司鳳地真容,第一次對少年動心,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太多的第一次,這許多的第一次後面都串著如珍珠般美麗地回憶。長大之後雖然再也不能擁有那種青澀萌動,卻可以緬懷它。 有心者,琉璃亦可做血肉——她對空舉高酒杯,一飲而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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