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三一五


  直到今天,地府與天界眾人也摸不透星君對織女究竟是怎麼樣的感情,此為諸神茶餘飯後必定閒聊地話題之一,眾說紛紜,莫可一是。

  璿璣見禹司鳳和天帝聊得投機,自己也插不上嘴,只得站在那裡發呆,不防胳膊突然被人輕輕一碰,騰蛇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不是說有事情要和我說嗎?這會得空,說罷。」

  璿璣見他神情平淡,和往常大不相同,心裡便有點猶豫。騰蛇對白帝的感情,她略微知道一些,畢竟他們一個是靈獸一個是主人,相處了那麼久,不可能面對面不說話,騰蛇若是開口,不是說美食,必定就是談天界了。

  談到天界,白帝便是最多被提起的那個名字,在騰蛇的嘴裡,白帝就是完美光明,睿智冷靜,什麼都會,什麼都難不倒他。他是個淘氣的下屬,總是偷偷溜出來玩,故意違抗白帝的命令,那其中,多少帶著撒嬌的味道,像個頑皮的兒子,希望引起父親地注意。白帝也沒有讓他失望過,他縱然責罰他,斥駡他,但從來沒有真正惱過他,所有人都說白帝寵他,倒也不是毫無根據。這樣一個從來不會犯錯,高高在上的人,其實卻犯了最大的錯誤,藏著天下最可怕地秘密。這件事告訴騰蛇,他會不會難以接受?

  璿璣猶猶豫豫,花了兩柱香的時間,總算把前因後果大概說了一遍,說完抬眼偷看騰蛇,出乎意料,他面色如常,只是略顯得蒼白,並沒有任何激烈地反應。

  「……就是這些了?」他低聲問。

  璿璣點了點頭:「就是這樣,因為白帝對羅計都做了這麼過分地事,所以被困在琉璃盞裡的羅便採取了報復,兩個都被修羅之火燒成了灰。」

  騰蛇跟著頷首,淡淡說道:「我明白了,果然,是白帝他……做錯了,錯得十分離譜……」一語未了,眼淚卻掉了下來,他用手狠狠捂住,肩膀微微顫抖。璿璣忍不住想拍拍他地肩膀,安慰兩句,然而想到自己的身份,她也曾想過要殺白帝,一時間卻也找不到什麼安慰的詞,只能長歎一聲。

  騰蛇的肩膀被她一碰,驟然縮回去,他跳了老遠,躲開了璿璣的手。

  璿璣只覺尷尬又難過,無奈地看著他。騰蛇粗魯地用袖子抹臉,好容易將眼淚都擦光,睫毛上還沾著淚珠,低聲道:「我要留下來,你們走吧。」

  璿璣心中不舍,輕道:「你是想以後再也不見我們了?就這樣永別嗎?」

  騰蛇搖了搖頭,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但我現在不想見你。」

  說完,他不顧天帝還在那裡和禹司鳳說話,飛快跑出殿外,眨眼就消失在遍地的廢墟裡。璿璣忍不住想追,天帝卻歎道:「隨他去吧,世上的道理,總要自己去體會,別人說得再多,其實也沒有用處。」

  禹司鳳拱手道:「天帝,我等擅闖昆侖山……」

  他是不想在這裡再待下去,所謂夜長夢多,畢竟是白帝死了,天界被燒了,天帝不追究也罷,天界其他人卻對他們恨之入骨,再待下去,總是不好。

  天帝未等他說完,便道:「也罷,你們下界去吧。此一番情事,何來罪,何來錯?都是昔日因今日果,天界自作自受。」

  禹司鳳等的就是他這句,當下拱手行禮,轉身想走,回頭卻見璿璣怔怔站在原地,他轉念一想,立即明白無支祁還未回來,這一別,此生做人是無法再見了,只有等死後回歸地府,做短暫的歡會。

  天帝低聲道:「璿璣,做人如何?」

  璿璣微微一怔,跟著卻展顏微笑,重生做人,十八年來苦澀甘甜仿佛一一掠過眼前。若說苦,自然也是極苦,人與人的相處,總歸是苦澀的。但正因為有這種種苦澀,或是猶豫不決,或是孤獨彷徨,或是被種種情誼絆住了腳無法瀟灑自我,所以做人的甜蜜才顯得分外醇厚難得。

  做人有做人的無奈,做神有做神的苦澀,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十全十美的事情,從來也不會存在。但至少,她從此不會再孤單了。

  她點了點頭,笑道:「做人很好,從未有過的好。」

  天帝亦安心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璿璣本想等無支祁回來再做一番話別,但眼下看起來,是等不到了。她只得和禹司鳳向天帝拱手道別,在天界諸神虎視眈眈的怒目下,在一片殘壁斷垣的廢墟中,離開了昆侖山。

  §最終卷 我本琉璃 第三十四章 忘卻三生(四)

  走到一半,璿璣突然大叫一聲不好,掉臉就往回跑。禹司鳳不知出了什麼事,只得惶惶然跟在後面,跑到神殿門口,那些神將見他們又回來了,登時橫眉怒眼豎起兵器,擺明瞭不會再讓他們進去。

  璿璣道:「我還有一件事忘了問天帝,請讓我進去。」

  那些神將誰來理她,她燒了美景如畫的昆侖山,上方的天界只怕也燒得厲害,加上白帝莫名其妙死了,若不是礙著天帝的吩咐,他們早已沖上來將他二人剁成狗肉之醬。

  璿璣急道:「讓我進去呀!真的有事要問他!」

  話音剛落,只聽殿門吱呀開了一道縫,一個殿前服侍的力士緩緩走出來,低聲道:「褚璿璣,你要問的問題,天帝讓我來轉告:鮫人亭奴早已放回東海之濱,並沒有關押進天牢。昔日請他上來,不過是為了瞭解將軍大人轉世後的脾性。所謂連坐,並不存在。」

  璿璣心中一松,卻也奇怪,問道:「天帝怎麼會知道我要問他這個?」

  那力士道:「天帝無所不知。你要問的問題已經回答了,速速離開昆侖山吧。」

  璿璣點了點頭,回頭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又問道:「亭奴真的被放回去了?沒被傷害?」

  那力士微微冷笑道:「天界如何會騙你。何況那鮫人也自有一些道行,他日只怕還要回歸天庭加官進爵,如此人才,天界怎會加以迫害。」

  言下之意,她來天界找麻煩都是無理取鬧。多虧天帝寬宏大量才沒追究她的責任,她眼下的追問都是不知好歹。璿璣並沒與他們計較,到了這種時候。也沒什麼可計較的了。

  回首他們氣勢洶洶,一行人天不怕地不怕地跑來昆侖山。最後七零八落,只剩得兩個人回來,起初的豪氣也因為諸多波折被磨損得蕩然無存。離開開明門地時候,仿佛是默契一般,璿璣和禹司鳳互相打量一番。都苦笑起來。

  「真是發生了許多事。」禹司鳳輕輕說著,替璿璣把額上的亂髮理順,「不過還好,我們都活著,還能一起回去。」

  璿璣眼怔怔地看著他,只是抿嘴笑,並不說話。禹司鳳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一彈:「笑什麼?賊忒兮兮,一看就沒好事。」

  璿璣笑吟吟地走了幾步,慢悠悠說道:「只可惜我不是那化石織女。星君白白追隨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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