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三〇七


  白帝愴然道:「你要如何相助?莫非要用嘴巴去勸?修羅皆是未開化之野蠻種族,你能勸到什麼地步?」

  羅計都微微有些惱怒,冷道:「君何必苦苦相逼!君希望吾能怎麼勸?」

  白帝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場面一時陷入尷尬地沉寂裡。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抬頭對他微微一笑,溫言問道:「計都,你還記得上次喝酒,你說過什麼嗎?」

  羅計都又是一愣,上次他喝高了,與他說了也不知多少話,他哪裡能每句都記得。

  白帝慢悠悠說道:「計都答應我,要為天界效力。此等恩情猶如山高海深,小弟永遠也不會忘記,銘刻心中。」

  羅計都最後一愣,緊跟著卻見白帝寬敞的袖袍颯颯一展,眼前似有無數花瓣飄落,香氣氤氳。他心頭有根弦猛然抽緊,然而到底是不相信的,怔怔看著對面那豐神俊朗的少年,此人面沉如水,竟看不到半點心事。

  花瓣層層疊疊摔落,將他埋在最深處,羅計都高大的身體砰地一聲摔在地上,香甜地睡死過去。

  白帝抓著他的領口,將他提起,看了良久,面上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又歡暢,又釋然。又好像——馬上就會流下淚來。

  §最終卷 我本琉璃 第二十七章 琉璃(七)

  那個笑容令一旁窺視的璿璣渾身毛髮倒豎,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淋到腳,情不自禁想拔足狂奔離開。耳後傳來天帝的聲音:「將軍……」她像是被針刺了一下,陡然尖叫起來:「我不要看了!不想看了!」

  語畢,雙膝再也站不住,軟軟癱在地上,只覺兩隻手腕抖個不停,放在眼前,只見掌心中汗水淋漓,十根手指居然軟得無法握拳。她用力將手按在臉上,汗水與眼淚混雜在一起,沾染在唇邊,苦得喉頭發緊。

  這就是白帝說的「她自己提議要幫天界」?明明是一句醉話,他居然就此記在心裡,可見城府之深。此人用心之毒辣,手段之殘忍,令人髮指。

  天帝溫言道:「將軍被白帝帶回了天界,立即有人將此事稟告於孤。孤思忖天界與修羅界此番結怨深厚,一時無法化解,若再對將軍不利,只怕此事永遠也無法了結,便囑咐白帝將你歸還。此事孤亦有錯,並未親臨勸解,待領悟白帝究竟有何為,已是木已成舟,為時晚矣。」

  璿璣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發抖,精神似已完全崩潰。

  天帝見此情狀,便道:「既如此,將軍便隨孤回去吧,不要再看。」

  他正要撤了法術,不防璿璣突然低聲道:「別……我、我想繼續看下去。方才的話……當我沒說,我要看。」她在臉上抹了兩把,抬起頭來,臉上紅紅白白,狼狽不堪。只是先前那刻骨的仇恨似已消失了大半,變作了深深的哀傷。

  周圍景致霎時變化。卻是一間陰暗小室,案上燭光如豆,輕輕跳躍著。牆上映出一團不成形的黑影。凝滯不動,只有在燭火跳躍時。才跟著詭異地攢動兩下。

  牆角放著一張玉石做成的長桌,羅計都靜靜躺在上面,睡得香甜,嘴角依稀還帶著笑容心滿意足地模樣。白帝執燭去看她,手裡抓著一隻朱砂筆。在她身上緩緩畫動,似在勾勒輪廓,無比專注,無比認真。

  璿璣的神情已經恢復平靜,靜靜看著這一幕。

  只是突然覺得心酸難言,那可憐的計都懷春,剛剛吐露女兒心事,像剛抽出花苞地嫩枝,尚未體驗過情愛之歡愉甜蜜。那正要脫胎換骨的身體,亦未曾嘗過心愛之人地觸摸,陡然之間便遭遇覆頂。

  只盼她永遠就這樣睡著。不要醒過來。想必夢裡沒有負心之人,亦沒有背叛之人。更沒有那些殘酷的殺戮。屠神殺魔。一切都美好,一切都那樣好。正如初見之時,露水正新。

  突然,璿璣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本能地用手去按,用力按住,眼前金星亂蹦,陣陣發黑——白帝拿出一枚修長的匕首,晶瑩可愛,順著朱砂筆勾勒出的輪廓,細細劃下去門外突然傳來雜亂地腳步聲,他的動作頓時一凝,急急脫下身上白衫,將桌上的修羅蓋住,就像之後戰神大鬧天界之時,他脫衣為她披上那般,自然流暢。他放下匕首,冷著臉拉開屋門,門外的腳步聲頓時往這裡奔來,還夾雜著急急的叫嚷:「白帝陛下!天帝有口諭帶來!」

  緊跟著,一個全身墨黑的男子疾跑入內,此人年約二旬,甚是俊偉,只面生的很,先時開明門前諸神包圍,並不曾見到此人。

  白帝待他進屋,立即反手將門關上,道:「什麼口諭?」

  那人卻見到牆角桌上那白衫下起伏的輪廓,分明是個身材高大的人,臉色微變,急道:「天帝有諭:命白帝立即將捉來地修羅歸還,不得傷害。」說完,他卻突然又道:「白帝,那個……就是您捉來的修羅?」

  白帝躬身聽完天帝口諭,一言不發,待聽得那人相問,才淡道:「正是。」

  那人有三分恐懼,七分好奇,湊過去瞪了半天,問道:「白帝……我、我能看一眼嗎?」

  白帝勾起嘴角,帶著笑意:「玄武如今也到了可以上沙場的時候,怎麼,想知己知彼?」

  原來那男子便是後來被無支祁殺死地玄武,白虎的哥哥。他臉上一紅,囁嚅道:「我聽人說,阿修羅都是三頭六臂,周身火焰圍繞,很兇猛。所以……有點好奇。」

  白帝走到桌旁,將白衫一揭,說道:「三頭六臂是戰鬥時地模樣,他們私下裡不過面相猙獰身材高大,倒也沒什麼特殊。」

  玄武冷不防他說揭開就揭開,一下子看到羅計都詭異地面容,嚇得倒退數步,好容易才扶牆站穩,心有餘悸,顫聲道:「他……他不會醒過來?!」

  白帝並沒有回答,隔了一會,突然問道:「天帝的口諭是讓寡人將這修羅還回去?」

  玄武膽子漸大,拿眼偷看桌上地修羅,一面應道:「是啊,沒錯。天帝還吩咐您儘快送回去,最好不要傷害他。他說,以怨抱怨,永無甯時。六界眾生天界最貴,靠得正是與世無爭,淡泊養性。若因為一場戰爭便失卻平日的心態,那才是大大的糟糕。」

  白帝微微冷笑,低聲道:「以怨抱怨,永無甯時。難道要天界以德報怨,拱手把命讓出去,從此生靈塗炭?」

  玄武急忙說道:「當然不是!天帝的意思是不要用殺戮對抗殺戮,而要感化他們!再說應龍他們也上了前線戰場,咱們未必會輸,白帝您老人家先別放棄希望啊!」

  白帝沉聲道:「世間如有能感化的修羅,那修羅道還有甚存在的必要!你們應當知道,世上總有一些冥頑不靈的東西,若非以暴制暴,便永遠也不知後退。天界為六界最貴,豈能讓他人在頭上撒野!若不讓他們嘗到厲害。談何感化!」

  玄武見他神色有異,心中不由驚懼,正尋思著怎麼找個藉口告退。忽聽白帝又道:「我天界幅員遼闊,人物俊雅。不擅戰鬥,故而如今節節敗退。寡人苦思數日,終於想到一個絕妙的法子,不損自身一兵一將,便可將修羅驅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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