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一六四


  禹司鳳正覺得心滿意足,忽聽璿璣驚道:「司鳳!你說過斬首之間才能得到靈獸!我……難道我要把腦袋斬一次?」

  斬首……之間?他一愕,忽然放聲大笑,無論璿璣怎麼問,他也笑得說不出話來了。

  從昏迷中醒來之後,驕傲的騰蛇一直不說話不吃飯不睡覺,呆呆地蜷縮在農家的飯桌子下面。他顯然受不了這個巨大的刺激,到如今依然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堂堂天界的騰蛇大人,火裡來煙裡去的神獸,居然成了一個凡人小姑娘的靈獸——雖說她前世是厲害的戰神,但她這輩子是凡人啊……更何況她犯了事,被罰下界受盡輪回之苦,以後就是回歸天界了,也當不了將軍,肯定要被人監視,完全沒有前途可言。自己跟著她,也是鐵板釘釘子——鐵定的沒前途沒發展。他這一生,就是毀在她手裡了。

  他想著想著,就覺得悲痛萬分,翅膀上被燒傷的部位也越發疼得厲害。疼得……好想哭啊。

  一個大瓷碗忽然遞到了他面前,上面堆滿了香噴噴的飯菜,璿璣蹲在外面,揭開桌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說道:「喂,吃飯了。今天要趕路呢。」

  騰蛇厭惡地別過臉去,啞著聲音:「老子不叫『喂』。」

  「哦,那,騰蛇,吃飯吧。事實就是這樣了,我勉為其難,願意收你做靈獸,別賭氣了,木已成舟。你我都沒有反悔的餘地。」

  她說得很委屈,好像比他還鬱悶,收了他這麼大一個靈獸,還很不滿意。

  騰蛇只覺怒從中來,厲聲道:「是誰勉為其難?!老子跟著你才是痛不欲生!」

  「哦,那你去死吧。」飯碗放在地上,她轉身走了。

  「你才要去死!臭小娘!」他氣勢洶洶地把腦袋從桌布下面探出去,追著罵。誰知她並沒走遠,只是蹲在桌布外面,他一探頭出來,正對上她的臉。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惡狠狠地看著對方。

  璿璣伸出手指,在他鼻子上一點,笑道:「好像喪家之犬的吼叫。」

  他大怒,立即就要飽以老拳,然而拳頭到了她身上,靈獸的本能立即啟動,變成了溫柔的捶打——簡直是幫她捶肩膀!璿璣舒服地晃了晃脖子:「唉,這邊……靠左一點兒。嗯,下面一點兒……你手藝不錯嘛。回頭也幫司鳳捶捶。」

  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高傲的自尊再次受到嚴重傷害,他鑽回桌布下面,把飯碗踢出去,不管璿璣怎麼挑釁逗他說話,他都不理會了。

  禹司鳳坐在桌子旁,見璿璣小孩子氣發作,皆是和騰蛇鬧騰,不由得笑歎:「你不要總是欺負他,要和騰蛇好好相處,培養出感情。」

  「感情?」璿璣一想到要和這個殺人兇手握手言歡,自己摸著他的頭,他像小銀花一樣柔順聽話……這個場景讓她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搖頭,「不用了。反正他不想做我的靈獸,我也不想要他,回頭再找一個我喜歡的就是了。」

  禹司鳳道:「你已經定下一個契約了,就沒有更改的餘地。」

  「那我一輩子就和這鬼東西捆在一起?」璿璣大吃一驚,頓時覺得前途暗淡。

  禹司鳳歎了一口氣,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看他這樣不吃不喝縮在桌子下面,像不像剛被人抓來的小狗狗?你把他當成小狗來馴,當真就那麼難以相處?」

  這可是禹司鳳的獨家秘訣。璿璣果然眼睛一亮,彎腰揭開桌布,騰蛇登時沖她齜牙咧嘴,露出一臉凶相,真的像剛被抓來的小狗狗,認生又任性。她趕緊坐直身子,回頭,兩眼亮晶晶地看著禹司鳳,方才的鬱悶一掃而光。

  他很得意地笑道:「他再怎麼厲害,也是一隻獸,不能用人的方法來對待。」

  璿璣連連點頭。她早就說過,司鳳懂的東西最多,聽他的准沒錯。她趕緊轉身繼續盛飯夾菜,打算以美食誘惑。

  縮在桌子下的騰蛇突然悶聲說道:「臭小鬼有什麼資格說老子!你不也是獸嗎?」

  禹司鳳默默地揭開桌布,低頭去看他,騰蛇一副自尊被辱、恨不得自絕於此的表情,凶巴巴地說道:「你也不是人,你那套拙劣的說謊技巧,騙得了臭小娘,騙不了老子!回頭要是稟告給上界的人,連皮都剝了你的!」

  禹司鳳冷冷地看著他,淡道:「你自去說,我不會阻攔。」

  騰蛇怒道:「你當老子是長舌婦嗎?!我還偏不說了!」

  禹司鳳淡淡笑道:「做人的好處,你如何懂得?我聽你唱歌,倒是很豁達,沒想到為人這般古板難纏。」

  「你才古板難纏!」騰蛇又怒了,「老子不屑和你說話!你心眼頂壞!」

  他還記著是禹司鳳教璿璣把他收成靈獸,這梁子結大了,他要懷恨一輩子!下回一定找個機會把他燒爛了。

  禹司鳳笑道:「你應當不是笨蛋,既然已經成了契約,何必鬧脾氣?她做你的主人,也不至於辱沒了你。這麼幾千年過去了,你也沒有什麼前途,還指望以後有嗎?依我看,上面的人根本沒把你當一回事吧?你在人間鬧這麼大的風浪,都沒人追究,足見他們心裡不在意你。」

  騰蛇被他說中痛處,又不甘心被一個小鬼說教,乾脆閉上眼睛裝死。

  禹司鳳又道:「你這次下界,應當有別的事要做吧?是什麼?」

  騰蛇一驚,睜開眼急道:「你怎麼知道!」

  禹司鳳微微一笑:「你自己說的,借道人間是迫不得已。但你既然身為神獸,應當有能力抑制自己的本事,故意鬧這麼大,顯然是在賭氣。讓我猜猜,你一直西行,是要去不周山?」

  騰蛇駭然道:「你……你這小鬼……會讀心術不成……」

  禹司鳳無辜地搖頭:「讀心術自然是不會的。不過下界妖魔異動,試圖破壞定海鐵索,天界不會無動於衷吧?是派你過來查看了?去陰間看那個妖魔?」

  騰蛇咬緊舌頭,決定不管他問什麼,自己都不說話了。他最不喜歡這類聰明人,比如東方白帝那種,你還沒開口他就能說出你心裡想的東西,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禹司鳳見他不說話,便不再逼他,低笑道:「『天不可與慮兮,道不可預謀;遲數有命兮,惡識其時?』這是你自己唱的,難道只會唱,卻不明白什麼意思嗎?你既然成了她的靈獸,自然是有了因緣的。何不坦然接受?」

  「放屁放屁!臭狗屁!臭不可聞!」騰蛇破口大駡,把耳朵死死捂住。

  禹司鳳笑著放下桌布,坐直身體。璿璣剛好又裝了一碗飯菜過來,奇道:「你在和他說什麼?」

  「沒什麼……嗯,就是一些寵物經吧,如何做好一隻靈獸之類的。」他輕輕笑著,用手輕叩桌面,起身道,「喂他吃完飯就準備走吧,我去收拾東西。」

  璿璣鑽進桌子下面,見騰蛇戒備地瞪著自己,她努力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輕聲道:「吃飯啦,騰蛇要乖。」

  「乖你個大頭鬼!」他又要發作,爪子一拍,就要把飯碗掀翻。璿璣趕緊捧結實了,道:「不管怎麼樣,飯還是要吃的嘛。就算你再怎麼惱火,事實都是不可逆轉的。我都願意接受了,你還有什麼放不開的?」

  就是放不開你那種好像收了騰蛇做靈獸反而很委屈很鬱悶的語氣!他只覺腦子裡嗡嗡亂響,真是一團亂,只得抱著膝蓋再蜷縮起來,拒絕和她交流。

  隔了一會兒,只聽旁邊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偷偷瞄了一眼,只見她從袖帶裡翻出紗布傷藥,用玉簪子挑了一些藥膏,送到他臉旁。

  「你幹什麼!」他戒備得頭髮都豎了起來,急忙躲開,不防她毫不憐香惜玉,一把抓住他的頭髮,硬扯過來,痛得他大叫:「放手!好痛!」

  臉上一涼,玉簪子上的藥膏盡數抹在傷口上,這還是她當初定契約的時候用劍劃的。騰蛇僵在那裡,連聲道:「你、你、你不要以為一點點小恩惠,我、我、我、我就會屈服!老子是神獸!看不起你你你這種凡人小丫丫丫丫頭!」他尷尬得都開始口吃了。

  璿璣把紗布貼在傷口上,按結實了,才笑道:「這是咱們少陽派的金瘡藥,很靈驗的。你看,昨天我的手灼傷了,塗了藥,今天就能動了。」

  她兩隻手上都裹著繃帶,顯然是昨天徒手抓那被燒灼的寶劍引起的傷痕。而且,她臉上也很是狼狽,兩條眉毛都被燒沒了,頭髮也燒得一半焦糊,早上剪了一大把。說實話,這樣子很滑稽。騰蛇憋住了,硬是不笑,只冷道:「討好老子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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