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來了!就知道此人沒那麼好應付!柳意歡大聲道:「只憑我與他情同父子一條理由便足夠了!你師門再大,還大得過父子?哦,我知道你會用什麼離澤宮的規矩來堵我的嘴。那我告訴你,從你在他身上下情人咒的那一刻起,禹司鳳便不算離澤宮的人了!更何況他的面具已經被人摘下,當是完成了此項懲罰,從此與你們再無瓜葛。你強行留人,是什麼道理?」

  大宮主輕聲道:「面具雖然被摘下,咒語卻沒解開。所以他還是離澤宮弟子,晚輩身為離澤宮宮主,自然不能讓外人擄走他。」

  柳意歡冷笑起來:「說來說去,你就是要強留住他罷了。你們離澤宮近來很會搗鬼,做了些背地裡見不得人的勾當。我看你要留他,不是為了規矩,而是為了私心!若玉刺傷他的事情不要說你不知道,你敢摸著心口說一句此事你事先完全不知情嗎?」

  大宮主正色道:「晚輩發誓,若玉一事晚輩完全不知情!何況離澤宮有什麼事,如今也不該由前輩置喙。羅長老是離澤宮的人,禹司鳳也是離澤宮的人,晚輩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護得本宮中人的安全!」

  他的口氣居然這麼硬,看起來當真不好對付。柳意歡一時竟也想不到什麼說辭來和他辯,搞不好他來硬的,強行動手,他們這邊只有三個人,璿璣體力透支,自己天眼無法打開,亭奴更是什麼都不會的鮫人,完全處於弱勢。若不是他手裡拽著一個羅長老,只怕此刻他們三人早就被關進地牢了。

  他還在沉吟,身旁的亭奴忽然開口道:「宮主,何不問問這孩子自己的意思?他雖然是離澤宮弟子,但他也是一個人,焉知他不想離開呢?」

  大宮主見他突然開口,不由得有些愕然,上下細細打量一番,低聲道:「這位是……」

  「亭奴。」他淡淡地報上自己的名字,然後一把揭開蓋在腿上的細毯子,魚尾立即露了出來,「我是鮫人。」

  年輕弟子們原本見他文質彬彬,又坐在輪椅上,本以為是個殘疾的書生人物,誰知居然是個鮫人,紛紛譁然。大宮主的目光飛快地在他的魚尾上掃過,眼皮微微一顫,這才說道:「原來是亭奴先生。先生既然不是我離澤宮的人,不好隨意過問。司鳳的個人意願,與本事無關。」

  「怎麼會無關?他又不是木頭人!」

  又是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大宮主一抬頭,就見璿璣走上前來,還是和四年前那個小丫頭一樣,昂首挺胸,絲毫不懼,定定地看著自己。

  璿璣又道:「你做宮主的,不給他說話,是什麼道理?他的面具是我摘的,咒語我也會給他解開!只要咒語解開,他就不是離澤宮的人了,對吧?我一定會解開的!」

  大宮主輕笑一聲:「褚小姐……」

  話未說完,卻被她揮手打斷:「我不要聽你說!我要聽司鳳自己說!司鳳!我們在一起很開心,我、我不知道做了什麼,會惹得你不高興。但是……如果你選擇留下,我也不會怪你……可是我會非常痛苦!痛苦得很想死!你若是覺得我死了也不要緊,你就儘管留下!」

  她本來是想說得慷慨大方一些,誰知說到後來卻越說越委屈,忍不住紅了眼眶,聲音哽咽,到最後居然變成了賭氣威逼。想到司鳳會留在離澤宮,以後再也不能相見,她的理智頓時全沒了,只剩下一肚子委屈茫然。雖說她來之前早已下定決心,不管他做什麼選擇,自己都會支持,但是事到臨頭,她到底還是後悔了。

  她這份霸佔的心情,自己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反正禹司鳳應當就是她一個人的,誰也不可以搶走他。他們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這個諾言,就是到死都該應遵守的。

  禹司鳳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目光中仿佛有漫天的火海在焚燒。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忽然轉身,恭恭敬敬地對大宮主磕了三個頭,朗聲道:「宮主,司鳳不肖。」他再也不自稱弟子,擺明瞭是要和離澤宮脫離關係。

  說罷起身扭頭就走,直直地向璿璣走了過來,每一步仿佛都踏在雲端,快要支持不住。

  在場眾人無不大驚失色,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當面離開離澤宮!就算是當年的柳意歡,也是挑了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逃走的。如今諸位長老、正宮主都在,他居然毫不顧忌地轉投他人,這種膽氣固然值得敬佩,但也委實無法無天了些。

  璿璣喜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也顧不得擦,撲上去一把抱住他,只覺懷中的少年身體微微發抖,忽而一軟,跪坐在地上,輕輕咳嗽起來。

  「你的傷!」她手忙腳亂地要取藥,卻被他用力抓住手腕,也跟著跌坐在地上。他死死地盯著她,仿佛看一個陌生人,然而目光熾熱得仿佛可以燃燒整個天空。他看了良久,終於低聲道:「你不許死。就算死,也是一起死。」

  璿璣張開雙手,和他緊緊擁抱,緊得恨不得將對方都揉進自己的胸膛。他們這種不顧一切的情態,讓許多年輕弟子都為之臉紅心跳,更有些人悄悄羡慕起來,只盼他們能順利逃走,成就神仙眷侶,也是一樁美事。

  過了很久,禹司鳳才輕輕放開璿璣,在懷中取出那副面具,它還是哭喪著臉。這一次,他看著,只是微笑,絲毫不為所動,將它放在地上,抽出劍來,用力斬碎。

  「這些只是虛幻的,我到如今才真正明白,什麼才是真實。」他淡淡地說著,抓起那個碎裂的面具,遠遠地丟進海裡,毫不留戀。

  「司鳳。」璿璣抓著他的手,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

  他低頭微微一笑,拉著她從沙地上起身,柔聲道:「走,我們離開這裡。」

  這兩個年輕人心意相通,頓時覺得全天下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攔,再也沒有任何事需要擔心,哪怕此時此地是無間地獄,也是毫不畏懼。他們對場上的暗潮洶湧顯然毫不在意,攜手走到後面,竟笑吟吟地說起話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柳意歡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歡暢淋漓,感染得亭奴也跟著微笑,兩人都覺得痛快得很。

  「小宮主,君子不奪人所好。你看看這情形,莫非還要做打散鴛鴦的棒子?」

  柳意歡問得雖然不客氣,但話糙理不糙,縱然他身為離澤宮長輩,卻也沒有無故打散情人的道理,更何況司鳳早已被種了情人咒,按規矩來說,也只能算半個離澤宮弟子。

  大宮主面無表情,半晌才淡道:「前輩言重了。」

  柳意歡笑道:「你知道言重就好。這樣吧,我們馬上就走,你們也不要再苦苦相逼,這羅長老嘛……我到了格爾木就將他放了。從此禹司鳳和離澤宮再無瓜葛,你看這交易成不?」

  大宮主微微一笑:「那離澤宮未免太吃虧了些,前輩這算是欺壓小輩嗎?」

  柳意歡瞪圓了眼睛:「怎麼!你還想我現在就放了羅長老不成?那可不行,你們這麼多人,惡狠狠的,羅長老可是我們的救命傘,這會兒還給你們,老子才是大蠢驢!」

  大宮主一時沉吟不語,那羅長老被柳意歡卡住脖子,呼吸也很艱難,然而說起話來還是氣勢洶洶,仿佛被挾持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宮主,不用理會這狂徒!也不用擔心我。離澤宮是什麼地方,豈能容他們如此放肆!」

  柳意歡用匕首戳了戳他的脖子,哼哼笑道:「師兄,名聲氣魄都是假的,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一點兒沒變,整天假裝大義凜然,瀟灑得很哪!」

  羅長老冷道:「無恥狂徒!我不屑與你說話!宮主,不用顧忌我,立即將他們拿下!」

  柳意歡見大宮主一直不說話,只怕待久了生變,當即對著天空輕輕吹一聲口哨,只見天邊迅速飛來一柄巨大的石劍,搖搖晃晃停在海邊,竟真的像馬匹,隨傳隨到。

  「你們幾個,先上去。」他吩咐著。

  亭奴點了點頭,帶著禹司鳳和璿璣,先上了石劍,遠遠地等著他。

  柳意歡挾持著羅長老,慢慢後退,雙眼緊緊盯著對面離澤宮諸人的動向,一個也不放過。由於大宮主始終不下指令,眾人都不好動手,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人帶到石劍前。

  「亭奴,給我捆妖繩。」柳意歡頭也不回,定定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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