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一五二


  羅長老一聽這個稱呼,不由得渾身一震,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年他們幾個師兄弟練武玩耍的情形。柳意歡是最小的師弟,但也最聰明,什麼複雜的招式法術,到他那裡最多三天就學會了,師兄們對他是又羨又妒。他這個人,是天生無賴的性格,又好色,當年離澤宮規矩還沒有那麼多,他就時常溜出去找女人,回來的時候帶著滿身的脂粉香。老宮主一天到晚罵他,可到最後還是最疼愛他。

  其實他自己對柳意歡也是沒什麼好感的,但他不喜歡和師兄們一樣在背後說壞話,給他穿小鞋。有一次還在師父面前幫他說話——他並不是想幫他,只是看不過去栽贓陷害。

  從那之後,這個無賴滑頭就纏上來了,無論幹什麼事都要和他一起,甚至還強拽著他去找那些個女人……

  想到這些,他忍不住氣結於胸,厲聲道:「我不是你這種無賴的師兄!你將老宮主活活氣死,有什麼臉面再叫我師兄?!」

  他舌頭被咬破小半邊,話語含糊不清,然而氣勢絲毫不減。周圍的離澤宮弟子本想上前相助,但又不敢,只得團團圍在旁邊,靜觀其變。

  柳意歡「嘖」了一聲,歎道:「我就是不喜歡你們這些迂腐的人、迂腐的規矩。既然要做人,就應當開開心心光明正大,否則我做人幹什麼?師兄你當年與我一起醉臥酒樓,不也曾說過這種日子很痛快嗎?」

  痛快嗎?

  是的,那時候陪著他一起放肆,雖然一直抱怨,但他在這種胡鬧一樣的日子裡,居然享受到了從來沒體驗過的快活自由。理智始終在提醒他:這樣不對,不可以這樣,這是有違律條的。可是每每觸犯律條,那種又危險、又後悔、又痛快的滋味,簡直令人銷魂。

  他原以為一生都會這樣過去,誰知有一天,柳意歡突然走了,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離澤宮。雖然後來被抓回來關進地牢,但他也把對他抱以厚望的老宮主氣得吐血,不出幾日就死了。

  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平心而論,他一點兒都不知道。但是,既然要做人,就一定要有信念,這條路不對,會令很多人傷心,那麼就選擇另一條路。兩全其美的事情,那種痛快的回憶,也只有當做幻夢一場了。

  羅長老沉默了很久,才道:「你只顧自己的痛快,殊不知這種痛快害了多少人!天底下沒有比你更加自私的人了!」

  柳意歡挑眉道:「我怎麼自私了?我也是為了離澤宮好哇!依你們這樣重壓鐵律,教出來的是人嗎?你不如問問這些年輕弟子,他們有幾個見過女人、見過外面的世界?連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都不給他們,到底是誰自私?!」

  羅長老顫聲道:「我不與你爭辯!今日敗在你手上,也是因緣。你趕緊殺了我!」

  柳意歡「切」了一聲,道:「說不過我,就只會用死來相逼,你和老宮主一個德性。我要為自己活著,可不是為了你們的想法過活。你的命在我手裡,我想殺就殺,不想殺就不殺,你能拿我怎麼辦?嘿嘿!」

  他將匕首死死抵在他喉嚨上,忽然拽著他轉身。周圍的離澤宮弟子生怕他傷了羅長老,紛紛後退。

  柳意歡朗聲道:「喂!再不把禹司鳳放出來,我可真的要把他殺了哦!我柳意歡反正是個狼心狗肺的叛徒,已經氣死過一個,如今再殺一個也沒區別了!」

  他吼完,離澤宮大門後靜悄悄的,沒一點兒聲音。

  柳意歡也不動,只是站在那裡等,又道:「你們要是覺得一個小弟子比長老還重要,我也無話可說。我這個人沒什麼耐性,我數到五,再不放人,我就真的下刀子了啊!」

  他話音一落,只聽離澤宮沉重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被人打開了。

  裡面魚貫而出無數個弟子,最後出來十幾個腰掛橙牌或者紅牌的首領人物,最中間的兩個人沒戴面具,一個年約四旬,目若朗星,一個少年英俊,豐神俊秀,正是大宮主和禹司鳳二人。

  璿璣一見到禹司鳳,眼中便是一熱。她強忍住淚水,咬牙盯著他。只覺他也正定定地看過來,兩人的目光甫一接觸,便膠著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良久,璿璣終於揮了揮手,張開嘴想說話,仿佛說給自己聽一樣,聲音極低:「司鳳……我來接你了……」

  他也揮了一下手,嘴唇微動,只是聽不見說什麼。

  那大宮主扶著禹司鳳,被眾人簇擁過來,渾不在意地看著柳意歡,以及被他挾持的羅長老,忽而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道:「晚輩見過柳前輩。」

  彼時離澤宮的腰牌是一代一換,紅牌的弟子有很多都成了橙牌弟子的師父,按照輩分,他應當叫柳意歡一聲「師叔」,但老宮主臨死的時候已經留下遺言,將柳意歡逐出離澤宮,所以他只能叫前輩,不方便叫師叔。

  大宮主這樣行禮,其他離澤宮弟子有不明白真相的,自然是大吃一驚,卻也不得不跟著宮主一起朝柳意歡行禮。一時間,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朝這猥瑣的無賴行禮,柳意歡得意洋洋,終於揚眉吐氣一次,得差點兒把鼻孔翹到天上去。

  「哎,免禮免禮!你這個小宮主,好像還蠻懂禮數的嘛!不錯不錯!」

  他叫人家「小宮主」,不倫不類的稱呼,很有些調戲的味道,離澤宮弟子們大部分露出怒容,礙于宮主,卻只能隱忍不發。

  那大宮主一點兒也不惱,只是溫言道:「晚輩早就聽聞過柳前輩的英名,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能夠目睹前輩風範,真是三生有幸。」

  他這一套文縐縐的空話說得眼皮都不顫一下,好像根本沒看到柳意歡手裡還挾持著羅長老,用的是最卑鄙的法子。

  柳意歡哈哈大笑起來,擠眉弄眼地說道:「不錯!你說話我愛聽!難怪能當上宮主!」

  大宮主淺笑道:「前輩謬贊。」

  亭奴見他二人只是在閒扯廢話,便低聲道:「不要耽誤,只怕生變。」

  柳意歡但笑不語,他心中自然有數。

  「客氣話就說到這裡吧。」他突然開口道,「咱們也不用虛情假意了。一句話,羅長老換禹司鳳,成不成交?」

  大宮主仿佛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微笑道:「晚輩失禮,斗膽相問一句,前輩既然已經離開離澤宮,那麼離澤宮一切事務,從此應當與您沒有半點兒干係。禹司鳳身為離澤宮弟子,您有什麼理由讓他跟您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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