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你……」她一語未落,只見他左手又是一揮,自己頓覺一股大力撲面而來,就像是突然身處兩座山的夾縫間,颶風吹得人眼睛也睜不開,不由自主被吹得離地倒飛出去。

  她心知不好,轉頭見陳敏覺昏死過去倒在後面,抬手要去捉他,誰知居然沒抓到,手指擦過他的衣服,一瞬間就被那股怪風沖出了大廳。

  禹司鳳大驚失色地拔腿就追,只聽烏童在後面厲聲高叫:「此人活著必成後患,不要讓他逃走!殺了他!」他心中猛然一沉,知道對方起了殺意,自己今日只怕是九死一生,耳邊聽得後面有人追上,回頭一看,果然是鐘敏言和若玉二人。

  他先前只當他們詐降,騙得玲瓏和陳敏覺回來,哪知事出突然,他們兩個居然是當真的,心中的驚駭有多深姑且不說,他受了嚴重的內傷,如果鐘敏言和若玉兩人當真要動手,自己生還的希望根本是零。

  「敏言!若玉!」他一邊跑一邊叫他倆的名字,只是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眼看快要到門口,就要追上璿璣,她被烏童吹起的怪風刮出來,狠狠地撞在牆上,臉色青白,靠在那裡不能動。見到禹司鳳,她眸光微動,似是要說話,卻說不出來。再見後面追上的鐘敏言二人,他倆臉上滿是殺氣,很顯然不是在玩耍,而是來真的。

  「司……司鳳……」她勉強叫了一聲,眼角滾下淚水,顫聲道,「他們……他們一定是中了烏童的什麼魘術……怎麼辦?」

  禹司鳳心中難受至極,不知怎麼回答她,只得站定下來,護在她身前,轉身望著那兩人,半晌,才道:「為什麼?」

  若玉沒有說話,鐘敏言沉聲道:「良禽擇木而棲,沒有為什麼。褚磊有眼無珠,將我趕出來,天下之大,也未必只有一個少陽派!」

  禹司鳳心中疑惑到了極點,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他們,可是這種情況如何相問?他見鐘敏言舉起手裡的劍,上面劍氣充盈,顯然是要放出劍氣將自己亂刃剮死,當下昂首道:「好歹是朋友一場!你們要殺,就來殺我一個,不要動璿璣!」

  若玉笑了一聲,張嘴好像是要說話,誰知下一刻劍光躥起,貼著禹司鳳的腰胯,蛇行一般。這是離澤宮的一招劍法,聲東擊西之用的,那劍眼看就要刺進禹司鳳的小腹裡,忽而一轉,直直刺向後面動彈不得的璿璣。

  「你!」禹司鳳勃然大怒,本能地轉身一把推開璿璣,哪知那劍忽而扭頭遊過來,他再也避讓不及,胸口猛然一涼,被那柄劍貫胸而入。

  耳旁傳來兩聲驚呼,是璿璣和鐘敏言的。他茫然抬眼,只覺眼前景物變得模糊不清,看看鐘敏言,他正死死咬著嘴唇,眼中豆大的淚水滾動,強忍住沒流下來。禹司鳳嘴唇微微一合,低聲道:「敏言……璿璣她……」

  話未說完,若玉收劍回去,禹司鳳痛呼一聲,胸前鮮血狂飆,當即摔倒在地。恍惚中,他睜眼去看若玉,只見對方面具後的雙眼黝黑,裡面沒有一絲表情,就像是最深的洞穴,望不見底。他只覺渾身的氣力都隨著汩汩而出的鮮血而流失了,終於再也撐不住,昏死過去。

  璿璣渾身顫抖,兩腿一軟,跪在他身邊,不可思議地撫著他蒼白的臉。

  「司鳳?」她喃喃地叫著他的名字。這一切一定不是真的,只是個噩夢……是的,一定是個噩夢。

  禹司鳳的身體漸漸變成透明的,仿佛馬上就要消失。她驚叫一聲,抬手去撈,卻撈了個空,熒光自她懷裡溢出來,他真的消失了。

  「別!」她猛然站起,拔腿要往外跑,要追上那些消失的熒光。身體忽然被人緊緊抱在懷裡,脖子上一涼,有幾滴水滴在上面。鐘敏言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璿璣,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回去見了師父,就告訴他,鐘敏言……幸不辱命!」

  她一怔,忽然被他用力推了出去,眼前白光乍現,她叫了一聲:「六師兄!」她回頭看他,只覺他的面目漸漸模糊,仿佛被強光籠罩住。她只能看清,他臉上兩道縱橫的淚水,閃閃發亮。

  眼前的白光越來越亮,她的身體仿佛忽然飄浮了起來,終於再也看不見他的臉。慢慢地,白光緩緩退去,她的身體好像觸到一個硬物,輕輕摔在上面,耳邊聽得清朗的山風吹過,她恍然如夢,茫然地四周一看,原來是回到了祭神台。

  禹司鳳就躺在她身邊,身下已經聚集了一攤殷紅的鮮血。璿璣兩手發抖,急急探向他的鼻息,只覺他呼吸雖然微弱,卻還活著。

  她忍不住淚盈餘眶,轉身死死抱住他。什麼叫做物是人非,她此時此刻才算真正解得其中味。明明是五人意氣風發地前來救人,最後卻只回來兩個。

  懷裡有什麼硬物磕著她,她慢慢伸手進去,拿出放在眼前。那水晶瓶子裡,玲瓏的二魂六魄在日光下閃閃發亮,五彩斑斕的,美麗得像個夢。還好……至少,救回了玲瓏。

  她淚流滿面,只覺眼前慢慢有黑暗降臨,很快就昏迷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鐘敏言怔怔地看著璿璣的身體化作萬點熒光,消失在眼前,臉上的淚水冰冷,順著下巴一直流到胸襟。他並沒有伸手擦,他好像已經變成了木頭人,動也不動一下。

  肩上忽然被人一拍,是若玉。他低聲道:「走吧。」

  鐘敏言沉默良久,才輕聲道:「若玉……你……」

  若玉苦笑一聲,勾著他的肩膀,把他往前帶,低語:「你一個人在這裡,豈不是太危險?」

  鐘敏言死死地咬著嘴唇,顫聲道:「你……可是……」

  若玉淡然道:「他沒事,離澤宮的人不會那麼輕易死掉,我避開了要害,你莫擔心。」

  鐘敏言再也忍不住,又一次淚如泉湧,他用手擋住了臉,一聲不發。

  若玉停下來,靜靜地等在旁邊,聽著他急促的呼吸和哽咽。很久很久,突然開口:「那天晚上……我都聽到了。」

  鐘敏言急急抬頭,若玉又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但茲事體大,你性子莽撞,稍有不慎就前功盡棄,故此我決定來助你。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撐來得好。」

  鐘敏言終於止住眼淚,用袖子把臉擦乾,只是眼睛還紅紅的,他鼻音濃厚地說道:「但你是離澤宮的人,你師父不會怪罪你嗎?」

  若玉搖頭:「這時候,還說什麼怪罪不怪罪。若玉豈是拋棄朋友于危險中的人!」

  鐘敏言感激地看著他。他自小和禹司鳳一起玩耍,歷經危險,是過命的生死之交,故而雖然一路上若玉對自己照顧有加,也沒太放在心上。直到這一刻,方明白此人真正是俠肝義膽的真英雄,心中的好感和信賴頓時飆升。

  「好在玲瓏的魂魄總算拿回去了,也不算白做這一場。」

  鐘敏言聽他這麼說,好歹舒服了一點兒,然而想到陳敏覺被自己斬斷了右胳膊,生死不明,還留在這裡,喉中又是一陣苦澀。

  若玉歎道:「當時的情況,也沒辦法。好在你我也留在這裡,日後多加照看,事成之後再救他出來也一樣。」

  他見鐘敏言神色茫然,便拍了拍他的胳膊,低聲道:「走了。正事重要。」

  鐘敏言又怔忡良久,這才長歎一聲,轉身跟著他走回偏廳。烏童還坐在椅子上,低頭修他的指甲,滿地的軒轅派弟子,受傷的受傷、昏迷的昏迷,哀嚎之聲不絕,他卻連眉尖都不顫。

  見他二人過來,烏童微微一笑,柔聲道:「殺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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