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八三


  禹司鳳望瞭望天色,道:「這雨一下,只怕一兩天也不會停。咱們在這裡乾等著也沒用。不如分開行動,兩個人留下在這裡等亭奴,另外兩人去找找有沒有別的船家,順便把玲瓏找到。」

  鐘敏言心中早就為了玲瓏焦急不已,面上又不好意思露出來,一聽他這樣說,自己就跳了起來:「我去!我去找玲瓏和船家!」

  說完生怕禹司鳳還要用什麼有條有理的理由來拒絕他,轉身就跑。若玉跟在他身後,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笑道:「司鳳,你們保重。」

  他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禹司鳳愣了一下,這才點頭。

  「不知道玲瓏是不是也在淋雨……」璿璣蹲在地上,好像一隻無奈的小狗狗,怔怔地望著鋪天蓋地的雨幕,「她最討厭下雨了,還怕打雷。這會兒就她一個人,肯定害怕得不知躲在哪裡呢。」

  禹司鳳靠在樹幹上,低頭見璿璣半邊身子都被雨水打濕了,便脫下身上的嫁衣,披上她的肩膀。

  「你今日,也算做了兩次新娘子。」他笑。

  璿璣猛然紅了臉,結巴道:「不、不算的……那是假扮……不是新、新娘子……」

  禹司鳳輕輕一笑,蹲在她面前,忽然抬手,輕輕將她粘在腮上的一綹濕發撥開,指尖在她滑膩的下頜一滑而過,柔聲道:「穿上嫁衣,就是新娘子了。」

  璿璣哽了半天,總算找到一句可以反擊的話:「那……你們也穿了嫁衣,也做了新娘子呀!」

  禹司鳳咳了兩聲,裝作沒聽見。男人嘛,是不同的,他在肚子裡說。

  她這樣披著火紅的嫁衣,在雨中蹲著,瑩白的臉,漆黑的眸子,看起來有一種被遺棄的小生靈的楚楚可憐,然而那種可憐又因為鮮豔的嫁衣而沾染了一絲嫵媚。

  他忽然有些被這種嫵媚所刺痛。

  彼時婚嫁,女子要穿紅嫁衣,頭戴八根金步搖,鞋底塞滿蓮花瓣,那樣才算正禮。璿璣頭上卻綁著男人的髮式,連胭脂水粉也沒塗,穿著不倫不類的嫁衣。

  不協調,可是在他眼中卻比一切都要美麗。

  興許他一生都沒有那種幸運,見到她出嫁成禮的模樣。那麼,這樣就好,至少,在那個蒲團上,他們的手是握在一起的。至少……在某個瞬間,他徹徹底底地擁有過她,穿著嫁衣,成天地之禮。

  身後的山林中忽然發出一聲輕微的怪響,像是有人在哭,又像夜梟在啼鳴。

  各自想著心事的兩人都是一驚,急忙回頭,林中黑壓壓的,什麼也沒有。

  「剛才是什麼聲音?」璿璣疑惑地問著。

  禹司鳳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短劍,握在手心,朗聲道:「什麼人?出來!」

  璿璣知道他中了殘陽掌,其實沒有半點兒功力,立時也跟著站起來,擋在他面前,一把抽出禹司鳳給她的劍。

  等了半晌,裡面卻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偶爾有夜梟叫嚷兩聲,聲音也猶如嗚咽。禹司鳳松了一口氣,將短劍塞回去,笑道:「我們都太緊張了,想必只是夜梟。」

  璿璣正要點頭,忽見對面的山坡上青光大盛,好像一瞬間被鋪上一層厚厚的青紗,她茫然地伸手,喃喃道:「你看……那是什麼?」

  禹司鳳急忙回頭,卻見那青紗一般的光芒翻騰著,仿佛下面藏著什麼不得了的大怪獸,逐漸包裹了半邊山坡,熒熒閃閃,既美麗又詭異。

  「像不像火?」璿璣問,那種不規則的律動,跳躍的歡騰,很像火光,可是火哪裡有青色的呢?

  禹司鳳驚道:「我好像見過這種火!師父曾經說過,那是一種叫……」

  「叫畢方的妖魔,會噴怪火。小哥還挺廣聞博見的呢!」

  林中傳出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兩人悚然回身,卻見林中緩緩走出五六個人,都穿著黑衣,腰上掛著一串白鐵環,每人都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或慘綠或森藍的眼睛。

  璿璣捂住鼻子,低聲道:「是妖氣……他們是妖。」

  禹司鳳捏緊了短劍,手心全是汗。他現在毫無功力可言,璿璣一個人也絕對對付不了這麼多妖,看他們的步伐輕靈,就知道必然是得道的老妖,先前單一只紫狐就讓他們幾個狼狽不堪了,如今圍上來五六個,簡直是死路一條。

  他心中有無數個念頭飛快轉過,最後一咬牙,收了短劍,拱手道:「恕我失禮,諸位是來破壞那八方鐵索的吧?鐵索在山頂天極閣,不在山下。」

  眾妖都呵呵笑了起來,為首的那妖手裡抓著一隻怪鳥,形如仙鶴,卻滿身青羽,身下只有一隻腳,它就用那單獨的一隻腳站著,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二人,看得人毛骨悚然。

  禹司鳳知道,它必定是赫赫有名的妖鳥畢方,他從前只在圖畫上見過,不曾見過真正的畢方。傳說見到畢方的人,幾乎沒有能活著的,它噴出的怪火,足以將一切化為灰燼,是極恐怖的災難之鳥。這下要是撞上,能不能逃走還得看天命。

  那幾隻妖笑了一會兒,其中一妖便說道:「我看你二人身上佩劍,行動利索,想必是修仙之人吧?可曾經過海碗山一帶?」

  二人心中都是一凜,原來他們果然是那個妖的同夥,想必是在尋找殺害同伴的兇手報仇呢!

  禹司鳳當即搖頭:「沒有,我們是從西邊的慶陽過來的。」

  為首那妖怪笑道:「年輕人,會說謊!說謊就是要殺頭的事!你們沒經過海碗山,身上怎麼會有祝餘草的味道?」

  兩人大驚失色,原來人的嗅覺不如妖類,他們曾在望仙鎮待過一陣,吃過祝餘草,那香味過得幾日尋常人便再也聞不到,卻瞞不過妖類的鼻子。

  禹司鳳見他們團團圍上,當即拽著璿璣轉身就跑,身後有妖怪大笑:「這下可找到殺害老七的兇手了!老大,活捉還是直接殺掉?」

  為首的妖低聲道:「殺了!給老七報仇!」

  璿璣剛跑得兩步,只聽耳後風動,她下意識地揮劍一攔,叮的一聲,卻是砍在沖上來的一隻妖身上。他身上並無任何盔甲兵器,劍卻砍他不動,璿璣更是心慌意亂,撒腿就跑。

  只聽身後一聲大喝:「不許跑!」

  緊跟著那只畢方鳥放聲嘶吼,猶如嗚咽,青光驟然大盛。璿璣只覺手肘處劇痛無比,低頭一看,卻是被那怪火點燃了。

  她嚇得驚叫起來,試圖用手把火拍滅,不防身後一隻妖沖上來,一腳正中她的背心,她背後猛然劇痛,幾乎是要裂開一般,胸口氣血翻湧,張口噴出一口血,再也支持不住,兩腳發軟,跪在地上。

  後面有很多人在喊,她卻聽不清,只覺隔著不遠,那青紗般美麗的火焰熊熊燃燒,蔓延過來。

  那火,竟是什麼都能燃燒的,連泥土沙子也被點燃了。

  她只覺兩眼發黑,支撐不住要暈過去,忽然腰間被人狠命抱住,緊跟著撲通一聲,全身猛然一涼,心下警覺是掉進了湖裡,這個念頭閃過,便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身體很重很重,像一團泡在水裡的棉花,吸飽了水,動都動不了。不過……管他呢,就躺在這裡吧,何必要動?

  反正,她也無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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