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七六


  哪裡是一對!鐘敏言不敢說話,更不敢動,直挺挺地躺那裡裝死。腦中想起二師兄陳敏覺說過的那個故事:以前在青丘山附近有狐妖作祟,常常變成絕色的美人,誘得一些好色之徒與她交媾,攝取對方精血,化作自己的功力。而那些被攝取了陽氣的男子雖然不死,卻也成了廢人,瘦得皮包骨,乾屍一般,撐不了幾年也會一命嗚呼。

  他那時候年紀小,一聽這故事就會渾身發毛,偶爾想到那些變成乾屍的男子,就會睡不著覺。後來有一次給師父聽到了,將二師兄罵了一通,他猶自害怕,跑去問師父是不是真的,他卻沒否認,只說以後行走江湖,須得提防美貌且狐媚的女子。

  沒想到今天居然就給他碰到了一個,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會兒那狐妖的手已經摸到了他的胸口,眼看要探進去,他只嚇得渾身都僵了,心中連叫「我命休矣」。

  旁邊的若玉忽然說道:「既然要做夫婦,便當有些誠意。你將我二人放在這裡是什麼道理?難道就讓我們在旁邊乾瞪眼看著?」

  鐘敏言只覺狐妖的手縮了回去,心中登時長舒一口氣,若玉兄,大恩大德啊!

  紫狐柔柔笑道:「你這位少俠倒解風情,夫妻還沒做,卻懂得喝幹醋了。只是我與離澤宮有些交情,一時先不動你們。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又有何懼?」

  說罷她將紗帳一放,把鐘敏言隔在了外床,自己鑽了進去,也不知在裡面搗鼓些什麼。

  只聽禹司鳳說道:「等等,你方才在大殿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如何知道我們是修仙弟子的?」

  帳內的紫狐膩聲道:「這等時刻,何必說這些煞風景的。罷了,依你,都依你。你等命格八字,在我眼中猶如透明一般,不是陽時陽刻出生,內息又豐澤,上回去祠堂又被我撞見……唔,你說,這豈不是緣分?」

  原來她早就知道他們的計劃了,居然不拆穿,乖乖等他們自投羅網!果然數千年得道的老妖手段絕不尋常,今日一個美人劫,只怕是躲不過去了。

  禹司鳳還想與她插科打諢拖延一些時間,忽然喉下被人一點,中了啞穴說不出話來。他心中焦慮,又聽紫狐嬌滴滴的聲音貼在耳邊,膩膩的,叫人從頭髮根到腳指頭都要軟下來。

  「狡猾的人……我的親親好相公,少說一點兒吧!」

  他只覺那柔軟的身體靠上來,鼻息間滿是香甜,心下卻是越來越冷。

  璿璣順著那條密道走了不到一刻,忽覺前面沒路了,摸上去是厚厚的石壁。奇怪,難道密道居然是死路?造出來擾亂視線的?

  她不肯放棄,在石壁上來回摸索,指尖忽然觸到一個凸起,往上摸索,居然是一根黑鐵燭臺。以前師父說過,如果遇到死路之類,就多注意周圍的物事,用手推一推,興許便能發現新路。

  她將那根燭臺用力往下一掰——沒反應;往上一推——還是沒反應。

  原來師父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璿璣頹然地靠在石壁上,只覺密道中暗不見光,陰森森地甚是可怖。她從懷裡取出火石,將那個燭臺點亮,幸好上面還留了一些油,可以燃燒。

  誰知油燈剛被點亮,卻聽後面喀的一聲,似是有什麼東西被打開了。璿璣急忙回身,只見對面的石壁上開了一道縫,原來那燭臺機關是用火來開的,只要點亮了燭臺,機關就會被破解。

  事不宜遲,只怕司鳳他們被妖怪攝去久了,會出意外。當下璿璣就閃身進了岔道,沒走一會兒,眼前忽然有了光亮,周圍豁然開朗起來,竟似是一個山洞,裡面鐘乳滴水,地泉清澈,隱約還發出一種淡淡的熒光。

  她聽前面有水聲淙淙,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剛好旁邊有一塊大石攔路,她心中焦急,顧不得看腳下,輕輕一縱,躍過地下的積水,翻了過去。

  只聽嘩啦一聲,她一時不查,原來那大石後是一大攤地下泉水,這一縱居然摔進了水裡,下半身全濕了,泉水冰冷徹骨,璿璣縱然有陽闕功護身,還是凍得打了個寒戰。

  前方水潭突然有了動靜,似是有人從水底浮了上來。璿璣只當是紫狐發覺了,立即握劍凝氣,戒備地瞪著前方,只待她一出來便發招。

  幽藍的水面漣漪漸漸擴大,只聽啪啦一聲水響,一個雪白的身影從水裡一躍而起,在空中輕輕一個搖擺,巨大的魚尾猶如白紗一般,甩了一下,緊跟著又落進潭水,濺起無數水花。

  璿璣吃了一驚,那是人?還是巨大的魚?

  正在疑惑,忽聽前面有一個人聲幽幽響起:「你怎麼會來這裡?」

  那聲音有些沙啞乾澀,甚至可以說是難聽,而且說的話也有些含糊不清,聽起來不像是中原口音。

  緊跟著,水面忽然浮起一人,漆黑的猶如海藻一般的長髮糾結在腰下,蒼白的肌膚,雙眸是極淡的青色。此刻這雙狹長深邃的眼睛正溫柔地看著她,充滿了愛憐和喜悅。

  「啊!是你!你——」璿璣大叫起來,指著他的鼻子,「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個結果。

  是他!珍珠事件!鮫人!

  璿璣連滾帶爬地從水裡遊過去,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忙不迭地大叫:「你怎麼樣?好久不見了……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那個狐妖……」

  那鮫人微微一笑,抓著她的手,柔聲道:「你呢?」

  「我……我嘛……」璿璣正要把事情經過告訴他,忽然覺得不對勁,又抬手指著他的鼻子大吼,「你會說話了!」

  他還是笑,水滴猶如珍珠一般,從他長長的睫毛上落下。他身上有一種只有妖物才有的清麗,那種美讓人如醉如癡。

  「我……」璿璣忽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我叫亭奴。」他幽幽地說著,「你可以叫我亭奴。」

  原來鮫人也是有名字的。她對他微微一笑,正要敘舊,忽然想到被紫狐擄走的司鳳他們,登時垮了臉,歎道:「亭奴,我還有急事。下次再和你聊天。我在找那只狐狸,她把六師兄和司鳳他們都擄走了。」

  亭奴淡道:「我知道,她是采陽補陰的妖。」

  璿璣這會兒終於把思路給理清了,問道:「你怎麼知道?還有,你怎麼在這裡?也是被她抓來的嗎?」

  亭奴搖了搖頭,用那種生澀的語氣低聲道:「她在做一件大事,迫我相助,我不答應,她便將我囚在這裡。」

  「什麼大事?」

  亭奴沉吟半晌,道:「先不說這個。你們大約是與她無意撞上的,她近來急需補充功力,遇到修仙者,更是斷然不肯放棄。若不快些去救他們,只怕就遲了。」

  璿璣一聽就急了,轉身就要繼續尋找,卻被他輕輕按住,低聲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她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亭奴靜靜地看著她,又是那種熟悉的眼神,好像他們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識,越過了無數個年頭,又在這裡相遇一般。

  「以你的本事,又怎會被她……」亭奴悄然歎息一聲,握緊她的手,「莫急。凝神閉目,仔細去找,你能找到的。」

  「我不……」璿璣本想反駁,然而見到他的眼神,卻說不出話來,只得依言閉目凝神。

  過了一會兒,忽覺原本寂靜無聲的山洞裡充滿了各種雜音,有水波漣漪的輕微響動,有對面亭奴細細的呼吸聲,還有洞壁上的那些青苔,悄悄伸展身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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