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仙俠 > 琉璃美人煞 | 上頁 下頁
二一


  「璿璣!」鐘敏言大叫她的名字,誰知她一點兒反應也沒有,面上那層可怖的紅暈漸漸消退,她的臉色變得猶如新雪一樣白,眉宇間煞氣出沒,看上去甚是詭異。

  「……找,死。」她怔怔地望著那不知名的地方,從嘴裡極慢極輕地吐出兩個字。

  「什麼?」鐘敏言沒聽清,「你不要嚇人了好不好!褚璿璣!」他大吼。

  話音剛落,只聽外面的蠱雕忽然尖聲啼叫起來,猶如一萬隻初生嬰兒同時放聲大哭,這種浩大的聲勢,又是在狹窄的山洞裡,一陣陣傳過來,簡直比潮水還要可怕。

  鐘敏言禹司鳳二人幾乎是立即氣血沸騰,張口欲嘔,偏偏捂住耳朵也沒用,那聲音直沖著他們的胸口而來,若不是拼命提著一口真氣,只怕當場就要噴血而死。

  「不好!」禹司鳳勉強叫道,「它!要、要進來了!」

  只叫了一聲,整個人便撲倒在璿璣身上,再也動彈不得。原來他方才被蠱雕的翅膀一扇,還是受了內傷,只是一直強撐著,如今經脈再受重創,他縱然有天大的機智本領,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孩而已。

  「喂!不會吧!你怎麼也倒下了!」鐘敏言慌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見岔道口黑影一晃,那只蠱雕居然將翅膀收了,貼著牆縫一步一步走進來!

  他被嚇得不輕,待要拔劍再與它鬥,卻發覺手裡的劍早掉在了岔道外面——何況,他哪裡能鬥得過它!他手足無措,肝膽俱裂……這是……要死了嗎?

  他低頭看了一眼璿璣,她還是靜靜地躺著,方才的痛苦神色消失了。

  也好,至少不是在痛苦中死去的。

  他閉上眼,猛然撲倒在璿璣身上,用身體緊緊護住她。

  她的身體簡直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不可思議。鐘敏言微微一怔,忽見她閉著眼,方才抓住禹司鳳的那只手慢慢抬了起來——

  璿璣自己對發生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知覺。

  她正做著一個古怪的夢,夢裡的一切都好像蒙著一層厚厚的紗,讓她看不清。依稀是自己在河畔,沿著河畔層層疊疊,不知長了多少鮮紅如血的花。

  她伸手去摘、揉碎,看著那猶如鮮血般的汁液順著手掌流到地上,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意和熟悉感。

  忽然有人坐到了她身旁,喚她:「璿璣,如今你可明白了?」

  明白什麼?她茫然。

  「你要看看嗎?」他還在問。

  看什麼?她還是不明白。

  「只有這一次,下不為例。就讓你好好兒看看吧!」那人說完,往水裡投了一顆小石子。水面漸漸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最後變成無數會動的畫面。

  她到底是好奇的,忍不住湊過去細細一看——她的心忽然劇烈跳動起來,渾身的血都在往頭頂翻湧。

  唔……那是……那是?那是!

  她猛然怔住,一種熟悉又遙遠的感覺席捲而上,她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抓住什麼!

  鐘敏言怔怔地看著璿璣抬高的那只手,十指尖尖,皮膚白皙得好似透明一般,在黑暗中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銀光。銀光?!

  他來不及多想,身後的蠱雕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仿佛見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又是害怕,又是興奮,只猶豫了片刻,便毅然用利隼啄了下來!

  鐘敏言緊緊閉上眼,只聽耳邊一陣奇異的風聲,像微風穿過竹林,又像綿綿的風吹翻了樹葉,輕柔而且輕快。

  他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只見一道銀色的影子忽然躥了出來,快到不可思議,伴隨著它的動作,那風聲便響一下。它繞著蠱雕打轉,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由於動作極快,乍看上去,簡直就像在蠱雕周圍套了一隻銀色的籠子。

  那是什麼?他驚駭地瞪圓了眼睛,被一種奇異的壓力壓得動也不能動。

  眼看那只蠱雕被銀色的影子圍住,似乎還試圖掙扎擺脫,卻只是徒勞。銀色的影子越收越緊,那蠱雕也漸漸動彈不得,身體被它輕輕觸碰一下,便抖得不能自抑。

  鐘敏言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從蠱雕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他正在吃驚,忽見璿璣那只散發著銀光的手輕輕一揮,山洞裡忽然光芒大作,他眼睛一陣劇痛,急忙用力閉上。

  只聽耳邊噝噝兩聲響,背後忽然被什麼滾燙的東西潑上來,驚得他一個寒戰。

  然後便是寂靜,無比的寂靜。

  鐘敏言閉目等了很久,再也沒有聽到半點兒聲音,便遲疑地睜開眼。入目便是璿璣熟睡的小臉,不再蒼白,不再赤紅,恢復了正常的臉色——不,甚至還要更好,臉頰上兩團嫩嫩的紅暈,更映得她烏眉紅唇,秀麗無比。

  可是他心中只覺得恐懼。

  剛才的是什麼?那是什麼?蠱雕呢?!他猛然回頭,卻見岔道裡空無一物,方才那只巨大的蠱雕,居然憑空消失了!只留下滿地的黑血,無窮無盡地蔓延出去,如今看來,簡直像個黑色的夢。

  他死死地盯著那一大片血跡,怔怔地,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那是什麼?璿璣是什麼?

  他胸口漸漸變得窒悶,眼前慢慢浮起一層層的金星,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璿璣,她臉色紅潤,正做著好夢,嘴角甜甜地揚起。他卻覺得那天真的笑容裡帶著無盡的殺機。

  眼前忽然一黑,他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耳邊依稀聽見褚磊的喊聲,他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聲音,接著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客棧裡了。鐘敏言只覺渾身上下都好像被泡在溫暖的水裡,暖洋洋的,他忍不住輕輕呻吟了一聲。身後立即有人低聲道:「不要動。」

  他急忙睜開眼,發現自己只穿著中衣,盤腿坐在床上,身後似乎有一雙手掌抵在背心,那暖洋洋的感覺就是從掌心中傳遞過來的。

  他無力地眨了眨眼睛,低聲喚道:「師父……我……」

  褚磊沒有說話,一直到將他全身的真氣都過了一遍,理順了糾結的筋脈,這才收功。半晌,他才道:「我去遲了,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們三個人都是滿身的血,暈了過去。好在你和司鳳受傷不重,也算萬幸。」

  鐘敏言還有些茫然,下意識地問道:「璿璣呢?」

  這兩個字一出口,他心中電光火石一般,在山洞中的那些經歷猛然浮現出來:銀光,遍地的鮮血,璿璣面上心滿意足的微笑。

  可怕!那情形是如此詭異,如今再回想都覺得恐怖。

  他顫聲道:「師父……璿璣她……還好嗎?」

  褚磊起身,走到窗邊,沉默半晌,才道:「她很好,燒已經退了。大夫說過一會兒便會醒過來。」說完,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敏言……山洞中發生了什麼事?」

  鐘敏言聽他一問,禁不住便是一顫,抿著唇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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