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11)_十四郎

一一

　　眾人終於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楚影紅輕問道：「萍姐？怎麼了？」她心中亦有不好的預感，該不會這麼倒黴，連玲瓏也被抽中了吧？

　　良久，何丹萍才抬起頭來，眼中淚光瑩然，纖細的肩膀也在微微發抖，那模樣竟好像馬上便要支持不住暈過去一般。她翻過那竹篾，斷斷續續地念道：「少……少陽派弟子……褚……璿璣。」

　　眾人譁然。

　　鐘敏言聽到璿璣也被抽中，臉色更白。他偷偷看了一眼師父，他面上雖然沒什麼波動，眼裡卻醞釀風暴。

　　眾人見此次摘花任務只有三個得道高人，另外兩個還是孩子，不由得議論紛紛。更兼五人組裡有四個都是少陽派的人，這個摘花任務，當真可以說是給少陽派包辦了。

　　卻說璿璣的名字被念出來，別人還好，反應最激烈的就是何丹萍。她一是驚、二是奇、三是怒。驚的是居然真把兩個小輩給抽中了，奇的是璿璣的名字怎麼會出現在竹簍裡，怒的是若非宋道長在那裡挑釁，事情原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想到那孱弱得什麼也不會的璿璣居然要去執行摘花任務，她做母親的心裡便是鑽心一疼。璿璣連馬步都不會蹲！這一去分明就是送死，究竟是何人把璿璣的名字放進去的？

　　楚影紅見她神色不對，急忙快步上前扶住，柔聲道：「萍姐，沒事的。我和掌門一定拼死保護璿璣他們，不讓這兩個孩子受一點兒傷。」

　　一旁的玲瓏卻又鬧了起來，急道：「怎麼會是妹妹！妹妹什麼也不懂，她怎麼能去？為什麼不是我？爹爹，娘親！我可以替妹妹去呀！讓我去吧！」

　　禇磊臉色難看，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你不能去，乖乖留在少陽峰練功。敏言——」他回頭喚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去明霞洞，把璿璣帶過來。」

　　鐘敏言只得答應了一聲「是」，轉身走出了簪花廳。

　　他想不通。

　　想不通為什麼師父會讓他把玲瓏的名字換成璿璣。同樣都是他的女兒，他似乎偏心得太過了。雖然他自己也是平日和玲瓏交好，對古裡古怪的璿璣沒有好感，但想到那個在黑暗中蜷縮在石床上瑟瑟發抖的女孩子，他心裡就忍不住難受。難道……難道掌門覺得讓璿璣去送死比較能接受嗎……

　　鐘敏言一下便為璿璣不平起來，想到是自己把她的名字寫在竹篾上，便更加悔恨。他在內心暗暗發誓，就算拼了命也要護住璿璣的安全，她是無辜被牽扯進來的，他也有一份責任。

　　當然，他還不知道，他心裡那個「可憐的在黑暗中瑟瑟發抖的」苦命女孩，因為等不到午飯，便把乾糧全吃了，正捂著圓滾滾的肚皮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睡午覺呢。

　　鐘敏言聲勢浩大的劃水聲和叫嚷聲把璿璣從好夢裡硬生生拉了出來。她揉著眼睛坐起來，兀自迷迷糊糊，耳邊只聽他在嚷嚷：「禇璿璣！禇璿璣！快和我出去！」

　　他喊魂一樣的叫法讓璿璣慌了神，趕緊點亮蠟燭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卻見鐘敏言從船上跳下來，一溜煙兒跑過來，拉著她的胳膊就往外拽，嘴裡急道：「別睡了！有啥委屈晚上再說，隨便你責駡我絕不反抗。快！現在和我走。」

　　璿璣以為出了什麼大事，被他拽得踉蹌了幾步，小心翼翼地問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其他四派攻打咱們少陽峰了嗎？」

　　「呸！你這……嘴裡吐不出象牙的……」鐘敏言順口就要罵她，不知怎的又縮回去，只道，「這次摘花任務有你，和我上少陽峰頂就知道了。」

　　璿璣懵懵懂懂，但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帶自己離開這裡，這下正好，她也受夠了這陰冷的山洞了。因為生怕鐘敏言生氣了反悔不帶她出去，璿璣把嘴閉得死死的，一個字也沒問。

　　卻說峰頂簪花廳裡還是混亂不堪：何丹萍擔心過度暈了過去，楚影紅正忙著照料她；玲瓏還纏著她爹要替妹妹去，無奈他就是不答應。

　　禇磊當初讓鐘敏言把玲瓏的名字換成璿璣，自有他的想法。

　　自己的女兒，他怎會不瞭解。玲瓏好大喜功，愛出風頭，而且往往不自量力。倘若寫了她的名字，不抽中也就罷了，抽中的話，她若跟去，見了妖魔豈有不動手的道理？以這孩子的性格，肯定不會乖乖躲在後面的，她年紀尚幼，功力還淺，和妖魔對仗那就是死路一條。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她送死！

　　而璿璣就不同。這孩子怕麻煩，什麼事都喜歡躲在後面，而且她性子懶，不會問東問西找麻煩。他讓鐘敏言換上璿璣的名字時，當然也不希望能抽到她，但既然抽中了，那璿璣和玲瓏比起來，卻是個好人選——至少她會躲，不會沖上去拼命，這樣既可以保住這孩子的小命，他自己也可以心無旁騖地戰鬥。

　　另外，璿璣性子疏懶，不求上進，這次帶她出去見見世面，刺激一下她，也是個好處。

　　一瞬間，他轉了許多念頭，這才下定決心暗示鐘敏言把玲瓏寫成璿璣。此刻木已成舟，就更無反悔的餘地了。

　　他見玲瓏纏得厲害，不由得皺眉道：「我還沒追究你私自攀上頂峰偷窺抽籤的事呢！還敢和我強嘴！從今晚開始罰你不得出後院，練功也自在家裡練，不許踏出院門半步！」

　　玲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楚影紅急忙過來笑吟吟地勸道：「大好的日子，哭什麼？留著點兒精神看簪花大會吧！紅姑姑一定給你們抓個最大最好看的妖魔回來！」

　　玲瓏只是不依，扭麻花似的還哭個不停。楚影紅推著她，輕聲道：「快，去看看你娘！她都擔心得要命呢！不想要媽媽了嗎？」

　　玲瓏這才跑到何丹萍身邊，摟著她的脖子哭訴委屈，再也不敢鬧了。

　　這時一個童顏鶴髮神采斐然的道人過來施禮道：「褚掌門，此次摘花任務非同尋常，帶著兩個小輩確實不易，不如重新再抽一次吧。妖魔兇猛，如不悉心準備嚴加防範，恐生不虞。」

　　禇磊見是點睛穀的恒松道長，不由得還禮道：「多謝道長美意。抽籤一事想必是上天註定，再來一次也無甚意義。相信以我三人之力，捉拿一隻妖魔還不至過於費力。」

　　恒松知道他傲骨錚錚，特別是剛才被宋道長那麼一鬧，這時候要他重新抽籤自然是斷不肯應承的。他歎了一聲，又道：「少陽派和浮玉島都是天下大派，貧道絕無輕視的意思。但事關緊要，貧道不得不囉唆兩句了。褚掌門可知這次你們要應付的是何種妖魔？」

　　禇磊道：「難道不是天狗嗎？忽然在鹿臺山那裡出沒，吃了不少人。這次將它捉來，也是替天行道。」

　　恒松正色道：「天狗乃是其一。據貧道瞭解，如今那裡又來了一隻妖魔名叫蠱雕的，翅膀張開足有五丈，叫聲好像小兒夜啼，平日專躲在水下，趁人不備躥出來將人抓回巢穴中吃了。鹿臺山的人請來了不少獵手與修仙之人，有一次成功抓住了天狗，不防半夜讓它逃了，從那日開始它便與蠱雕聯起手來，如今已吃了不下百人，再也無人能將它倆收服了。如今真正參與這摘花任務的只有三人，三人收服兩隻大妖魔。褚掌門，請三思！」

　　禇磊聽他這樣說，不由得沉吟起來。誰知對面忽然傳來一聲嗤笑，一個似男似女的聲音說道：「好謹慎！還道是什麼厲害妖魔，原來只是小小的天狗和蠱雕。居然還要重新抽籤！可笑可笑！」

　　他二人望去，卻見是離澤宮的副宮主。離澤宮出道極晚，卻發展迅速，短短幾十年間便取代了原本的青竹山，成為五大派之一。暫且不說他們不同于俗的修行方式，光是那衣著打扮便透著十成的詭異。無論長幼上下，統一都身著青袍，臉上掛著一張修羅面具，既看不出男女，也分不出尊卑。

　　眾人知道離澤宮的人都是這種脾氣，其實倒沒甚惡意的，當下一笑了之，也不計較。倒是玲瓏見他們一幫子人戴著鬼怪面具，有高有矮，看上去很是嚇人，不由得躲在母親身後偷看。

　　恒松道長問道：「副宮主既如此說，想必是有什麼方法對付了。還望賜教。」

　　副宮主咯咯怪笑道：「本宮哪裡有什麼可以賜教的！道長折殺了！本宮只是幼時曾聽聞如何對付一些兇猛妖魔的偏方，料想道長與褚掌門見識多廣必定是聽過的，故此不敢獻醜。若您二人沒聽過，那本宮又豈敢吝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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