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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與這位康先生的期盼不符,聽到越嬪被赦的消息後,梅長蘇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仍是窩在火爐邊,一頁頁地翻看著妙音坊送來的情報,看一頁就朝火盆裡扔一頁。飛流蹲在一旁看那火苗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看得甚是愉快。

  這時厚厚的棉簾被人掀開,剛躥起來的火苗被灌入的冷風一壓,頓時就暗了下去,飛流十分惱怒地瞪向闖入者。

  蒙摯沒有注意到飛流不友善的眼光,大踏步走到梅長蘇面前,道:「你看起來還挺清閒的嘛……」

  「你身上有寒氣,別離我這麼近,快去烤烤,烤熱了再過來。」

  蒙摯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你是不是還沒聽到那個消息啊?你猜我從哪裡來?」

  「穆王府。」

  蒙摯被他一語說中,不由挑起濃眉,上前扳住梅長蘇的臉道:「小殊,你回來之後怎麼變得越來越像妖怪了?你還是活的嗎?」

  飛流一掌劈過來,「放開!」

  「被你發現了?」梅長蘇笑道,「我是鬼魂,你怕不怕?」

  「要是大家都能回來,就算是鬼我也開心。」蒙摯歎口氣,「你猜得不錯,我剛從穆王府過來。穆小王爺氣得快把他那楠木坐椅咬出牙印來……」

  「好咬!」飛流突然迸出兩個字,蒙摯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我們飛流說得沒錯,楠木很軟,很好咬,不需要太用力就可以咬出牙印來……」梅長蘇贊許地拍拍少年的頭。

  「喂,你們兩個……」蒙摯只覺得全身無力,「我在說正經的!」

  「飛流,蒙大叔說你不正經哦……」梅長蘇挑撥道。

  飛流有些迷惑地睜大了眼睛。

  「不正經的意思,就是指像藺晨哥哥那樣的。你還記不記得盟裡的伯伯們經常罵藺晨哥哥不正經啊?」

  飛流一聽,這大叔竟然敢說他跟藺晨一樣,登時大怒,躍身而起,一記犀利無比的掌風直擊而出。蒙摯雖然不怕,但總要打點精神來應對,片刻之間,兩人已在室內交手數招。

  「小殊,你叫他別鬧了,我跟你說正事呢!」蒙摯氣得大叫。

  梅長蘇笑眯眯地擁裘而坐,鼓勵道:「飛流加油,難得有機會跟蒙大叔切蹉哦……」

  蒙摯一看這人玩性已經上來,無奈之餘心裡還有些隱隱的高興。不管怎麼樣,他身上還有一點林殊以前的影子,總是一件讓人寬慰的事情,再說與飛流交手,其實還是很過癮的,所以乾脆靜下來心認真應對了。

  飛流武功的特點,一向是奇詭莫測,對上夏冬和拓跋昊那種同樣走身法招式路線的人,自然更佔優勢,但一遇到蒙摯這種周正陽剛的武功類型,就不免處處受制。何況單以內力來說,小小年紀又曾受過重傷的飛流,還是遠不及少林正宗心法扎扎實實練出來的蒙摯。

  不過就是因為明顯不是蒙摯的對手,飛流的鬥志才更加旺盛,腦中毫無雜念,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目前的比拼之中。沒過多久,蒙摯就發現了一件令人驚訝的事。

  飛流竟然可以在交手中記憶對手的勁力、氣場特徵,並即時對自己進行相應的修正。

  也就是說,當你曾經用一招制住過他的一招後,就休想再用同樣的一招在他身上奏效,除非你加強勁力,或改變氣場的流向。否則飛流一定可以擊破此招,逼你用後招補救。

  這樣驚人的學習能力竟然出現在一個有些智障的少年身上,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但也許就是因為他的智力在某些區域受到了限制,才激發出他驚人的習武天才吧。

  「膽戰心驚了嗎?」梅長蘇含笑的聲音幽幽傳來,「蒙大哥,你要變得更強才行啊!」

  蒙摯長笑一聲道:「你幫他也沒用,我的心哪裡是這麼容易亂的?他想擊敗我還早著呢!」雖然他說著話,但氣息絲毫不亂。周身的少林罡氣驀地加重了幾分,翻掌慢慢迎合,以一種極為圓融的姿勢向飛流的掌心貼去。少年眉宇間一凜,身影突然一飄,仿佛瞬間在原地消失了一般,刹那間又出現在蒙摯的身後。可是他的動作雖然快,卻又莫名地慢了緩緩移動著的蒙摯一拍,本是後背的方位恍然間變成了正面,雙掌回撤不及,被蒙摯牢牢吸住,勁力一吐,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在空中連翻數下消力,落下時還是有些立足不穩。

  「沒關係,沒關係。」梅長蘇向少年招手,「這次打不過,下次我們再打。」

  蒙摯苦笑道:「小殊,你是不是在拿我給這個孩子喂招啊?」

  「是又怎麼樣?」梅長蘇露出春風般的笑容,「你不會這麼小氣吧,陪我們飛流過招不好玩嗎?你看我們飛流多可愛啊……」

  蒙摯吐了吐氣。漂亮是真的,但可愛……?不過他也確實非常喜歡這個極有武學天賦的少年,並不介意時不時來上這麼一回。當下只是寬容地笑了笑,走到梅長蘇身邊坐下,道:「看你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越嬪會複位?」

  「有什麼好意外的?」梅長蘇淡淡地道,「越嬪犯的罪再重,畢竟都不是針對皇上本人的。這位陛下對別人的痛苦,從來都不怎麼放在心上。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你也不用把陛下說成這樣吧?」蒙摯有些尷尬地道,「不管怎麼說,陛下總是陛下,再說也確實有年終祭禮的原因。」

  「關年終祭禮什麼事?」梅長蘇冷冷一笑,「難道太子沒有嫡母嗎?設祭灑酒後,撫皇上、皇后的衣裙觸地,這才是正正當當的孝道。有什麼難辦的?」

  「啊?」蒙摯一愣,「可是往年……」

  「往年的祭禮,是因為越貴妃本就是一品貴妃,加了九珠鳳冠,與皇后並肩站在皇帝左右,所以太子跪地撫裙時,大家都覺得自然而然。連本該對禮制最敏感的禮部都沒有對太子的行為提出更正,其他人當然更不可能意識到這其間的偏差了。」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有道理……」蒙摯抓抓後腦,「祭禮的條程那麼多,每一款具體該怎麼理解應該還是禮部最熟悉,怎麼陳老尚書也沒有說過……」

  「陳元誠嗎?」梅長蘇的笑容更加清冷,「似乎是中立的禮部,眼睛裡只有一個『禮』字的老尚書……呵呵……最可笑的部分就在這裡了……」

  蒙摯怔怔地看著梅長蘇的臉,「小殊,你的意思是說……」

  「自從陳元誠的獨生孫子在前線臨陣脫逃,被謝玉瞞了死罪刻意回護之後,這位老尚書就變成了甯國侯的一條狗……唉,也難怪,人總是逃不過子孫債的,何敬中是這樣,陳元誠又何嘗不是?」

  蒙摯吃驚地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來,連目光都被驚得凝住了。

  「陳元誠明明知道,按祭禮的條程解釋,只要皇后在,有沒有越嬪並不重要,可是他不敢說。一來,謝玉事先有叮囑;二來,他也明白皇帝不過是想要找一個藉口赦免越嬪罷了……」梅長蘇嘲弄地冷笑了一聲,「什麼耿直精忠的兩朝元老,不過也是一條老狐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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