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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靖王心道你往年也沒請過我,不過他當然明白譽王此舉是為了向外界展示兩人之間的友好關係,所以也沒為難他,緩緩點了點頭道:「應該去給皇兄、皇嫂請安的。」

  譽王見他雖然仍像以前一樣神情冷淡,但好歹已有了回應,可見自己最近時常回護他的人情有了效果,心中甚喜。正要多親近幾句,皇后的一名女官過來催他快去正陽宮,沒辦法只好丟下一句「有什麼麻煩事情,儘管來找我啊」,便匆匆離去了。

  對於譽王的示好,蕭景琰處理得相當冷靜,既沒有熱情的回應,又讓人感覺到若有若無的偏向。由於他平素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很冷硬的,這一絲絲偏向,就已足以引發各式各樣的聯想。太子眼看著好容易打翻了一個慶國公,又冒出一個更了不得的靖王,極是氣悶。反倒是謝玉沉得住氣些,被譽王在朝堂上故意甩了好幾次臉子,也隱忍不發。

  除了「侵地案」,其他兩樁頗受朝野關注的案子也各自有了進展。

  這兩樁案子幾乎是同一天由京兆尹府呈報上來的,但接案的刑部卻採用了截然不同的處理方法。枯井藏屍案以最強班底,摧枯拉朽般地迅速完成了勘察、收集證據、審訊、判案、上報核准等系列程序,樓敬之雖抵死不認,無奈罪證確鑿,已被停職收監,只待皇帝朱筆,這位風光一時的戶部尚書大人就會成為過去時。可何文新殺人一案,明明也是案情清晰,卻一再被擱置在一旁晾著,文遠伯來催,齊敏就會搬出許多疑點來搪塞,每每回復都是待查待查,漸漸地竟有些向誤殺方向扳了過去,氣得文遠伯臥床不起。

  總之,舊年年底的風水,似乎有些順著譽王的心意在流動,使他在欣欣然之際,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起來。

  而及時給譽王淋上一瓢冷水清醒清醒頭腦的人,卻是紅袖才女秦般若。

  螺市街鼎足而立的三大青樓,就是妙音坊、楊柳心與紅袖招。相比于前兩者的名聲久遠,新成立不過數年的紅袖招是後來者,可是從近來的趨勢來看,紅袖招的風頭似乎越來越盛,漸漸已有長江後浪推前浪之勢。

  那是因為妙音坊的樂與楊柳心的舞,總還是需要來客擁用一點點看得過去的品味,而紅袖招的攬客秘器——美色,則是四面八方通殺。

  這世上也許有不喜歡音樂和舞蹈的男人,但是絕對沒有不喜歡美女的男人。

  紅袖招的姑娘們向來以美貌著稱,你進門隨便抓一個,就算她不會唱曲兒、不會起舞、不會吟詩、不會作畫、不會巧言賠笑、不會聰穎解語,但最起碼,她一定很漂亮。

  漂亮、溫柔、不擺架子,這就是紅袖招姑娘們的特色。如果你在妙音坊吃了宮羽姑娘的閉門羹,或者在楊柳心排不上隊成為心楊心柳姑娘一天只接待一位的那個幸運兒,你就可以到紅袖招來尋求慰藉。

  這裡的姑娘沒有古怪清高的脾氣,從來就不會把客人朝門外推,前提是你付得起錢。

  漂亮的姑娘當然很貴,越漂亮的姑娘自然就越貴。不過在這金陵城裡,最不缺的就是拿著大把銀子不當回事兒的冤大頭。

  譽王府裡神秘美豔、頗受倚重的秦般若,就是這座紅袖招的老闆。不過她本人即非歌伎,也未入樂籍,她就真的只是老闆而已。

  雖然同樣擁有足以顛倒眾生的美貌,但秦般若從來沒有公開在紅袖招中露過面,京城裡知道她才是這座青樓真正擁有者的人,不會超過三個。

  除了滾滾財源以外,紅袖招給秦般若帶來的另外一項豐厚的收入,就是情報。

  人在擲金買笑時,一般都是神經最放鬆,嘴巴也最放鬆的時候。只要稍稍有點技巧,就能探聽到很多有用的事情。

  紅袖招裡的某些姑娘,經過秦般若嚴格特殊的訓練,教她們如何哄恩客說更多的話,聊各種各樣的事情,然後再把聽到的大致內容憑記憶寫出來,每天上報一次。

  秦般若的大量時間,都是花在這堆未加篩選的呈報上面。每天要閱看數以百份,然後從中挑出有用的情報,再加以有針對性地跟蹤瞭解。

  不過這不是秦般若獲得情報的唯一手段。除了還身在風塵場的人以外,秦般若還會特意培養一些聰明的姑娘,想辦法將她們嫁入朝臣府第為妾,以此來獲取更多鮮為人知的資料。

  對於譽王來說,這個纖美慧敏的女子,絕不亞於他府中任何一個謀士。當然他心裡還希望在不久的將來,這位美麗的姑娘能夠不僅僅只是他的謀士而已。

  這次秦般若發現事情不對,是從一份例行的呈報上面看出的。

  一位客人在與姑娘調笑時,隨口說道:「出來玩就是要開心,這個姑娘沒空就找下個姑娘,犯不著在一棵樹上吊死。你看那何文新,在青樓裡爭強吃醋,他逞的哪門子威風啊?心柳姑娘再好,也抵不上自己的命要緊,他還以為靠老子爹能逃命呢,真是的……」

  對這段話生出警覺的秦般若立即派人調查這個客人,發現他是當朝皇叔紀王府上的一名長史,一向最是好色。案發當日,他也在楊柳心買歡,不過,卻並不在現場。

  秦般若疑心未除,特意派人對他套了一次話,結果卻套出一件驚人的事情。

  結合手頭已知的一些資料,秦般若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於是立即去見了譽王。

  「你說文遠伯已有重要人證握在手裡,只是在觀望刑部態度才隱忍未發?」只聽了幾句話,譽王就皺起了眉,「他怎麼這麼沉得住氣?」

  「因為文遠伯已經失去了對刑部的信任。」秦般若口氣十分篤定,「依照目前的案情,根本不缺證人,只要刑部有半分要公平處理的意思,不需要再多加這名證人也能定案。但如果刑部安心要為何文新脫罪,他就是再多推出這個人證也沒用,反而會白白讓刑部有了準備。」

  譽王慢慢點著頭,「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文遠伯在等刑部結案,如果判決的結果讓他不滿意,他就會直接把這個人證帶到皇上那裡去喊冤?」

  「是。」

  「皇上會信嗎?」譽王冷笑道,「文遠伯頭腦發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你怎麼也跟著緊張。刑部結案一定會把細節都處理好的,光靠文遠伯帶個人到皇上面前紅口白牙地說,能頂什麼用?」

  秦般若秋水般的眸子輕漾了一下,「別人不行,這個人證可以。」

  譽王見她說得鄭重,不由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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