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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霓凰郡主跪著沒動,直視著梁帝的眼睛道:「越貴妃娘娘今日以敘談家鄉風情為名,傳召霓凰入昭仁宮,卻暗中在酒水中做了手腳,迷惑霓凰心神。太子乘機攜外臣司馬雷入內院,欲行不軌,從而想要逼迫霓凰下嫁。此事還想請陛下詳查,還霓凰一個公道。」

  她言辭簡潔直白,並無一絲矯飾之言,反而聽著字字驚心。梁帝早已氣得渾身亂顫,一迭聲地叫道:「喚貴妃與太子!速來養居殿!」

  這道旨意傳得出奇得快,沒有多久不僅該來的都來了,連不該來的也全都來了。除了奉召的越貴妃與太子外,皇后和譽王竟然也隨同一起出現。

  「越貴妃!太子!你們可知罪?!」不等眾人行禮完畢,梁帝便是迎頭一聲怒喝。

  越貴妃面露驚詫之色,惶然伏首道:「臣妾不知何事觸怒聖顏,請陛下明言。」

  「你還裝不知道?」梁帝一拍禦案,「你今天對霓凰做了什麼?說!」

  「霓凰郡主?」越貴妃更顯驚訝,「臣妾今日請郡主飲宴,後來郡主不勝酒力,昏昏沉醉。臣妾與太子正在照顧,皇后突然奉著太皇太后駕到,命景甯公主將郡主接走休息……之後的事情臣妾就不知道了。莫非是因為招待不周,郡主覺得受了怠慢?」

  霓凰郡主見她推得乾淨,不禁冷笑了幾聲,道:「你的酒真是厲害,只飲一杯便如中迷藥,神志不清。天下有這樣的酒嗎?何況我剛剛飲下那杯酒,太子就帶著司馬雷進來糾纏,這也是巧合?」

  「那酒是聖上御賜的七裡香,酒力雖猛,但也只有郡主才說它喝了後如中迷藥。陛下可以到臣妾宮中搜查,絕對沒有其他的酒。而且郡主當時怕是已經醉了,進來的明明只有太子,哪裡有什麼司馬雷?此事也可查問所有昭仁宮中伺候的人,看有沒有第二個人看見了司馬雷進來。」

  霓凰郡主秀眉一挑,怒道:「昭仁宮都是你的人,你矢口否認,誰敢舉發你?」

  越貴妃並不直接駁她,仍是面向梁帝娓娓辯解:「昭仁宮的人雖然是伺候臣妾的,但連臣妾在內的所有人都是陛下的臣屬婢子,陛下聖德之下,誰敢欺君?」

  她利齒如刀,句句難駁,言皇后早已按捺不住怒氣,斥道:「你還真是狡言善辯,敢做不敢當嗎?可惜你怎麼抵賴也賴不過事實,難不成是郡主無緣無故誣陷你?」

  越貴妃神色淡然地道:「臣妾也不明白郡主為何會無緣無故編出這個故事來,就如同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無憑無據的,為什麼立即就相信了郡主,而不肯相信臣妾一樣……」

  言皇后心頭一沉,頓時明白自己做錯了一件事。

  自己應該自始至終旁觀,而不該插言的。

  本來是霓凰郡主狀告貴妃,梁帝不可能會認為郡主是在自尋其辱,以女兒清白之事構陷貴妃。但自己一插手袒護霓凰,似乎突然就變成了兩宮相爭,不由得多疑的皇帝不再三思忖了。

  越貴妃見皇帝開始皺眉深思,又徐徐道:「而且臣妾還想請皇后娘娘作個見證,郡主醉了以後,皇后娘娘曾經奉著太皇太后突然闖進了昭仁宮的內院,請問當時娘娘看見有人在對郡主不軌嗎?就算太皇太后年邁不方便此時去打擾她,但當時景甯公主也在啊,請皇上查問公主,她進來時可曾看見過什麼不堪入目的場景嗎?」

  霓凰沒想到這位貴妃娘娘如此嘴利,怒氣更盛,衝口便道:「那是因為她們來得及時,你的毒計未遂……」

  越貴妃轉過身來,面對她如烈焰利鋒般的眼神竟毫不退縮,安然道:「郡主堅持認為我心懷不軌,我不願爭辯。郡主更親近皇后娘娘和譽王,而非我和太子,那是我們德修有失的緣故,我們也不敢心存怨懟。但請問郡主,你口口聲聲說落入了我的陷阱,玉體可曾有傷?我若真是苦心經營一條毒計,怎麼會有皇后娘娘如此恰到好處地沖進來相救?」

  梁帝眉頭一挑,眼角掃了皇后和譽王一眼,似是已被這句話打動。

  霓凰郡主氣得雙手發涼,只怕戰場上千萬的敵兵,也比不上面前這位宮中貴妃令她心寒,正想怒駡回去的時候,一個沉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父皇,兒臣可以作證,當兒臣進入昭仁宮內院時,司馬雷確實正在郡主身邊,行為極是不軌。」

  越貴妃全身一震,難以置信地轉頭瞪著蕭景琰。

  「兒臣見情況緊急,只得失禮,想要強行將郡主帶出。」靖王理也不理她,仍是侃侃道,「貴妃和太子為了阻攔兒臣,竟下令侍衛亂箭齊發。兒臣無奈之下,只得脅持了太子為質,方保得性命,拖延至太皇太后駕到。兒臣自知刀脅太子並非輕罪,但卻不願為掩己非而向父皇隱瞞事實。請父皇細想,若不是氣急敗壞心中有鬼,太子怎會想要射殺兒臣滅口?」

  這一幕戲連皇后和譽王都不知道,大家全都呆成一片。越貴妃更是沒有料到蕭景琰竟有這種膽量,一時心亂如麻,面色如雪。

  「越貴妃!可有此事?」梁帝面沉似水,已是怒不可遏。

  越貴妃一咬牙,仰頭道:「既然皇后娘娘、郡主與靖王都口口聲聲指責臣妾有罪,臣妾不敢再辯,也不敢要求什麼證據。臣妾只求陛下聖聰明斷,若是陛下也認為臣妾有罪,我母子自當認罰,絕不敢抱怨。」

  她這般以退為進,梁帝倒犯了遲疑,不信吧,眾口一詞地控訴,相信吧,又覺得太眾口一詞了,難免心中打鼓。正躊躇間,殿外太監稟道:「陛下,蒙摯統領求見。」

  梁帝正在處理如此嚴重的事件,不想被打擾,揮揮手道:「稍候再見。」

  太監躬身退下,片刻後又出現,道:「陛下,蒙統領有一句話命奴才代稟,說是在昭仁宮外拿下一名擅入的外臣司馬雷,請陛下發落。」

  此言一出,滿殿俱驚。但一驚之後,卻又表情各異。

  越貴妃面容緊繃,太子顏色如土,靖王與郡主若有所思,皇后和譽王暗露喜色,而高踞主位之上的皇帝陛下,則是滿臉陰雲,看起來心情極是複雜。

  漫長到幾乎令人窒息的靜默後,梁帝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示意前來回稟的太監退下。

  「越貴妃……你還有何話可說?」有別於前面的聲色俱厲,這一句話問得異常和緩與疲憊,但聽在眾人耳中,卻是格外的令人膽寒。

  越貴妃豔麗的妝容已遮掩不住她底色的慘白,回頭木然地看了一眼愛子之後,她猛地沖到御座之前跪下,一把抱住了梁帝的腿,顫聲叫道:「冤枉……」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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