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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恍惚中,似乎也曾經有人對他說過那樣的話,花千骨的眼眶又紅了起來。直覺想上前兩步撲進他懷裡,卻在白子畫的目光震懾下一動也不敢動。

  「很好,你自己來送死,省得我再去找你。」白子畫的語氣平靜無波,卻潛藏著極大的憤怒,殺氣熟練不住,四處激蕩。

  東方彧卿依舊是笑:「白子畫,你很怕我對吧?聽到骨頭說見到我知道我還沒死,更是怕的連覺都睡不著了?」

  白子畫沒有說話,他是怕他,那日東方死時,花千骨哭喊著答應跟他一起走的情形還歷歷在目,而她死時,一句若能重來一次她再也不要愛上自己,更是纏繞成他永遠的噩夢。

  其實,她早就已經,在他和東方彧卿之間做出了選擇,而自己卻強逼這留她在身邊,禁錮著她,不肯放她走。

  所以當東方彧卿再次出現,他怎能不怕,怎能不慌,怎能不痛!

  一眨眼人已經到了東方彧卿的面前,手中光劍直指,再近半寸,他便是身首異處。

  花千骨嚇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從沒見過師傅這麼冷酷無情的模樣,他是真的想要殺了東方彧卿。

  「師傅!求求你!不要!」東方只是一個凡人,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白子畫恨不得眼前之人立刻化作灰飛,殘留的那一丁點理智卻明白自己根本沒有理由這樣做,因為錯的,都是自己。

  可是,他再也不能冒任何失去她的風險了,所以……他微微上前一步,殺氣將兩人緊緊環繞。

  花千骨滿臉淚水,嚇得一個勁地跪下去磕頭,一個比一個響,額頭撞在地上血肉模糊。

  「師傅,是我錯了!不關東方的事!你要殺就少我吧!我是真的喜歡東方想要跟他走!求求你成全我們!」

  白子畫一陣暈眩,世事仿佛突然翻轉了過來。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為什麼他最深愛的女子會跪在地上求他成全她跟另外一個人?

  小骨,你最愛的人,難道不是師傅嗎?

  面上變得一片茫然無措的神情,憶起那日她要少霓漫天犯下大錯,跪在院子裡一個頭一個頭磕著,天下著大雨,滿院子都是血,所有的桃樹,一夜便枯死了。

  才多少時間,換個場景,月夜下,他再次跪在自己面前,確實要求一個離開?

  可是她走了的話,自己怎麼辦?

  他已經一無所有,不屬￿仙界,不屬￿長留,天下之大,沒有他的位置。除了小骨,他在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

  沒有選擇的權利,更沒有解脫的權利,如果最後連她都離開,他還剩下什麼?

  小骨,你不是答應永遠不離開師傅的嗎?

  白子畫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那個他,喉嚨一鹹。轉頭看著東方彧卿。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師傅!不要!」

  花千骨只看見白子畫指間一道銀光射出,瞬間將東方彧卿籠罩。

  光芒映襯下東方彧卿的笑容變得有些詭異,卻只見另一道逛打了過來,巨大的轟鳴爆破聲,青煙四起。白子畫飛了過去,然後重重的跌在地上。

  花千骨站起身來,滿臉血污,眼睛睜得大大的,亮的嚇人,憤怒中帶著一絲邪魅。

  「不准再有任何人,在我眼前傷他!」

  空氣中的血腥氣味讓她仿佛再次回到肝腸寸斷的那天,眼睜睜,眼睜睜只能看著東方,小月他們死在她面前,痛到的心再次活生生被輾個粉碎。決不允許!決不允許這種是在發生一次!

  白子畫知道他現在已在逐漸恢復神識,重擊之下幾乎說不出話來,輕咳了一口血,然後感覺筋骨和皮外傷正一點點的癒合。

  可是人卻仿佛被抽出來了所有的力氣,絕望虛脫的再站不起身來,她竟為了東方彧卿……這一世,果然如她所欲言嗎,她再也不愛他了。

  不知道是為自己覺得可悲還是可憐,他看見東方彧卿慢慢向他走了過來,花千骨處於混沌和混亂中沒有恢復意識,木頭人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白子畫,如今的這個花千骨到底是不是你深愛的那個花千骨,其實你自己都一直沒弄清楚,想愛她又逃避她,想珍惜現在的擁有的確有沉浸在過去的痛苦裡無法自拔。花了十多年,卻仍只是把她教成了個廢物,看得久了,連你自己都迷惘了她到底是誰,迷惘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和他在一起,既是救贖也是淩遲,你無時無刻都不再痛苦。既不肯讓她離去,也永遠不會接受她,因為在你心底,她已經和你愛的那個小骨不同了,接受她會讓你覺得自己正在叛變,抱著她如同抱著別人,你會內疚。可是離了她,你又不能活。這樣永生永世的痛苦下去,又是何必能?」

  白子畫沒有說話,周圍殺氣彌漫成一片絕望和死寂。

  「這一世我來,從沒想過要傷害她或是利用它。當初你為長留山,我為異朽閣,其實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我們都為了六界眾生拋棄辜負了她。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倆,都市區來他的資格。人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我也不是沒有後悔過。如今想做的,也只是盡力補償。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此對她未免太不公平。也不要再把她當孩子對待,否則她永遠都只能是個孩子,無法真真正正做回花千骨。」

  白子畫搖頭,她做會了花千骨又怎麼樣呢,難道有可能原諒他嗎?那時才是她真正失去他的時候。

  「師傅!」花千骨此時才恢復神智,看到白子畫似乎是受了重傷躺在地上,嚇得臉都綠了,踉蹌的跑到她跟前,產看著他的傷勢,淚水不斷下落。

  「對不起,師傅,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殺東方!你若是真不准,我就不跟他走了,我跟你回去,沒有你的允許絕不踏出雲山一步,你不要殺他……」

  白子畫自嘲地笑,她這算是在為東方彧卿犧牲嗎?他什麼時候成了棒打鴛鴦,保守古板的可惡家長了?

  東方彧卿的身影慢慢在月色下淡化:「白子畫,我不會和你爭,我也只是想挽回我所錯過和時去的。她魂魄漸全,雖依舊虛弱能力有限,但總有一天會恢復所有記憶,這是你改變不了的事實。到時候她若還想離開你身邊,沒有什麼能阻攔我……」

  白子畫定定看著他仿佛吃了一驚;「原來你已經……」

  東方彧卿揚起嘴角,笑容淒清,逐漸消失不見。

  深情不壽他不是一個好師傅吧,也不是一個好掌門,總是要犧牲一個才能保全另一個。

  幾乎已經回憶不起小骨未出現的時候自己是怎麼生活得了,千年的歲月流動的漫無聲息,可是從來都覺得理所當然,不覺好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後來小骨來了,一切悄然改變,他開始變得不像他,又或者,這才是真正的他?

  世上最可悲的事是當過去深愛你的那個人成為你的一切之時,你卻對她不再重要了。

  他逃避,他狠心,他頑固不化,那麼多年,甚至沒能聽上一句,她說愛他。

  雖然口口聲聲說,如今只要她要,什麼都會給她。可悲可笑的卻是,她已經根本就不想要自己了。

  傷疤只是痛,其實一直在痛,有時候輕有時候重,那塊他硬生生剜下來的肉仿佛一直沒有癒合過,那麼多年沒有一刻不再疼痛提醒他犯下的錯。日日夜夜,反反復複做著同一個殺死她的夢。

  「師父……」

  一雙手緊緊握住他顫抖抽筋的左手,袖子被撩開,他只覺得想要抽回,掩飾那塊傷疤,卻感覺溫暖的指尖在傷疤上游走,然後是冰冷的唇,和貼在上面的濕潤臉頰。

  「師父……不痛……」花千骨坐在床前,緊緊的抱著他的手臂。

  白子畫緩慢的睜開眼睛,伸出手撫摸她的發。

  「師傅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記得剛剛發生過什麼,只是擔心的看著白子畫,他的手臂似乎是越來越疼得厲害了,到底以前的那個小骨對他而言有多重要,他又多思念,才會一次又一次的痛到昏迷不醒?」師傅沒有生你的氣。「白子畫目光平靜淡然中帶一絲悲憫,她說的沒錯,自己沒有權利束縛她,她犯下的錯,欠下的債,上一世已經以死還清了。東方說的也沒錯,自己心魔日盛,和從前一樣只會害了她。

  花千骨緊緊握著他的手,頭埋在他懷裡微微有些顫抖,他雖然想要嫁給東方,可是從來沒真的想過要離開師傅的,那麼多年師傅就是他的一切,他當時只是太生氣,只是以為沒師傅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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