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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白子畫無奈苦笑:「學了那麼久,怎麼還是只會寫『一二三』?」

  「不是的,我有進步的,我今天還學會了寫這個。」花千骨扯出張紙,把歪歪扭扭的「八」和「十」拿給他看,白子畫哭笑不得,摸摸她的頭。

  「好了,還是吃飯吧。」

  飯桌上,花千骨懷裡抱著哼唧獸,一面自己狼吞虎嚥,一面喂它。哼唧獸似乎很享受飯來張口,有人伺候的感覺,一面吃一面愉悅的發出哼唧聲。

  白子畫想起糖寶,心裡一陣發堵。其實他並不擔心她現在這個樣子,她終歸是神,不同于常人,十年、百年、千年,總有一天魂魄會再次聚生成形,神智會恢復如常。如果那時她記憶沒有恢復,難道自己就這樣永遠騙著她,假裝過去的那一切從未發生過麼?可是如果讓她回憶起了一切,他們兩人還能這樣坐在一塊吃飯麼?

  不讓她見幽若甚至其他任何人,或許只是潛意識裡在害怕,想將她同過去一切都完全隔絕,不讓任何人說任何事給她聽。完完整整,只屬￿他一個人。

  ……

  「師父,我熱,我要去河邊洗澡。」她今天跑步出了好多汗,還弄得一身都是墨汁。

  「不可以,你不會游泳。」

  「你帶我去,你幫我洗。」

  「男女有別,你要學會自己洗。」

  「那哼唧陪著我。」

  「它的公的,也不可以。」

  花千骨無語了,嘟著嘴巴,指著那個裝滿了熱水的超級小的木桶:「那我要換個大一點的,我不要這個。」她又不是哼唧,怎麼可以把她塞這麼小的桶裡去。

  「不行。」他還記得她上次在澡盆裡被滑倒,差點沒被淹到。

  花千骨眼淚汪汪的瞪著白子畫。

  白子畫蹲下身子:「要不別洗了。」小小的清潔法術而已。

  「小骨喜歡泡在水裡。」花千骨扯著白子畫的衣角不讓他走,以前都是娘幫她洗的,為什麼師父就不可以。

  白子畫摸摸他的頭:「乖,你自己可以的。」說罷把她乾淨的衣物放在一旁,拎著哼唧獸出去了。

  可是只不一消會就聽到房間裡啊嗚一聲慘叫。沖了進去,只見花千骨東倒西歪的摔趴木桶旁邊的地上,小小白白光溜溜的身子明晃晃的刺著他的眼睛。

  「該死!」

  白子畫一把把她拎起來,又塞回木桶裡,三下五除二刷乾淨了,包裹住,然後熟練的給她穿上衣裳。

  開始有些搞不明白他是做人家師父,還是做人家爹爹。

  他以前不是沒見過她完全未發育的身子,可是那時他只當自己是她師父,如今已經知道自己對她的愛,就算沒有邪念,也難免覺得尷尬彆扭。

  花千骨有些委屈的看著他皺著眉頭。人家又不是故意摔倒的,誰讓他把她衣服放那麼遠。

  白子畫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搖頭道:「不放遠點,早被你濕透了。」誰讓她不好好洗澡,總在那玩水的,上次穿著濕淋淋的衣服出來,差點沒生病。

  花千骨有些困倦的打著呵欠把頭埋在他胸前,白子畫替她擦著頭髮,見她似是睡著了,抱她到隔壁臥房床上正準備放下,卻沒想到衣襟被她抓得死死的。

  輕輕扳開她的小爪子,花千骨迷蒙的睜開眼來。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

  白子畫無奈,只好抱回自己房裡,給她蓋上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花千骨這才安心睡著。一年前她剛來的時候,幾乎夜夜哭鬧。如今跟他生活久了,這才稍微好些,不再吵著要娘要回家了。可是依然害怕,每晚都非要跟他睡在一起,他不睡,她也便不肯睡。偶爾把在懷裡睡著了的她扔隔壁房裡,她半夜又爬到自己床上來。白子畫想著她以後會慢慢長大,不能養成壞習慣,可是又拗不過她的鼻涕眼淚花花,也便只能隨著她了。

  抱著她小小的身子在懷裡,總是難免想起過去的那些事。不斷逼自己忘記,可是那些傷實在是太深太刻骨,親手殺了她的痛苦,還有整整三十年的折磨,總是一遍遍在夢中回放著,讓他一次次痙攣而顫抖的醒來,將她緊抱在懷中幾乎窒息。

  平靜和淡然只不過是表像而已,他就像是被她暫時壓制住的火山,隨時都有可能噴薄而出。如今的自己不老不死,不傷不滅,花千骨卻如同嬌弱的花朵,一不留神就可能發生各種意外。他的心始終懸於一線,私下暗潮洶湧,片刻也不敢讓她離開視野,不可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打擊。常常整夜整夜的睜眼凝視著她的睡顏,腦子裡空白一片。

  輕歎一口氣,將她的頭埋入懷中。

  只是為什麼會又提前了?掐指默數,還有兩百零三年。

  134.覆水難收

  「師父……」

  入定中隱隱聽到一聲極小的嘟囔,神魂頓時歸位,頭腦一片清明,窗外山花與樹的竊竊私語似乎都近在耳旁,卻依舊躺著未睜眼,感覺自己身上壓了個重物,一大清早醒來就開始在那不安分的扭來扭去。

  「師父?」

  那小傢伙又賊頭賊腦的試探著輕輕叫了一聲,白子畫依舊沒反應,心裡有些好笑,怎麼又趴到他身上睡來了,上輩子這輩子,似乎都改不了這惡習。

  花千骨見白子畫未睜眼,開始興奮起來,下巴尖放在他胸前蹭來噌去,然後小心的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臉頰。若是白子畫醒著她才不敢如此放肆,師父平日待她雖好卻並不寵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還是很嚴格的。有時候臉色一變,眸子冷得跟冰淩一樣,可嚇人了。

  通常她睡著的時候師父還沒睡,她醒的時候師父已經醒了,或者便是偶爾噩夢會將她摟在懷裡箍得難受,她一張嘴也便立馬睜眼。還從未見過他這麼安靜的閉著眼睛睡覺時候的樣子,好看到叫她幾乎移不開眸子。那種漂亮卻又和以前老跟自己玩的那個姐姐的漂亮不一樣,姐姐的漂亮叫人見了滿心歡喜,師父卻叫人又驚又懼胸口砰砰亂跳,想親近卻又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趁著他好不容易睡著,花千骨自然不會錯過機會,伸出手摸摸他的臉,刮刮他的鼻子,撥弄撥弄他的睫毛。

  白子畫哭笑不得,這樣的早晨和諧而美好,他微微有些沉醉,便也由得她胡作非為,只覺得臉上樣樣的,直到心裡去了,然後便是突然一片陰影籠罩,唇上突然一涼,身子不由輕顫。

  花千骨偷親得逞,得意的眉開眼笑,見白子畫似要睜眼,嚇得立馬趴回他胸前,閉上眼睛假裝睡著,為了效果逼真,還發出兩聲小豬一樣的呼嚕聲。

  白子畫低眼看著她,無奈至極,望著窗外,天空湛藍如洗,心中如一彎泉水,平靜而又適意。他用自己的痛苦別人的痛苦還有無數人的鮮血和白骨,堆積如今這看似幸福的生活,雖流光溢彩,卻脆弱如同琉璃,經不住盈盈一握。

  手輕輕撫摸著花千骨的發:「小骨,再過半個月就是你生辰了,我帶你下山探望你爹娘和弟妹。」

  花千骨一聽立馬忘了自己還在裝睡,興奮的一把摟住白子畫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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