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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摩嚴搖頭:「琉夏是心懷不軌才混入長留想辦法接近你勾引你,她根本配不上你!你那時迷戀她太深,根本就聽不進旁人的話,我只能出此下策。」

  竹染雙手顫抖,憶起當時不經意得知自己最敬重的師父其實是自己生父後,又知道自己全心付出的愛原來都是假的,琉夏一直在騙自己。還被摩嚴設計,誤會她與殺阡陌有私情。當時整個世界都倒塌了,心底只剩下了恨意。高傲如他,怎麼能夠面對世上最愛的兩個人的背叛。他一向都是心狠手辣的,所以毫不猶豫反而利用了琉夏一步步將她推入死地,然後又暗中謀劃著殺摩嚴。卻直到最後一刻,才知道琉夏真正愛的是自己,她毫不畏懼的用死來證明了一切。

  還記得他冷冷在琉夏面前說著那些傷人的話,琉夏哭著說不信,他便活生生將絕情池水潑在身上給她看,粉碎了她所有希望和念想。

  可是之後,身上還是留下了紅色的疤,不想被任何人看見,他便再次毫不猶豫的跳下了貪婪池,用青色的疤痕掩蓋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愛與信任。從那之後,竹染再不是當初的竹染,他只剩下野心和抱負,他要做六界的王者,要有一日能把所有人踩在腳下。然後琉夏死了,所有的後悔和怨恨,便全都轉移到了摩嚴身上,年復一年,支撐著他在蠻荒活下去。

  「拔劍吧摩嚴,當初你用這匕首殺了我娘,今天,我同樣用它殺你。」雖然他法力沒他高,但是這些年一直在等、在努力,如今多的是方法可以置他於死地。

  摩嚴面色頹然:「你做了那麼多,害得六界生靈塗炭,就僅僅是因為恨我麼?」

  竹染不說話,他早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在蠻荒的那些日子,如果連恨也沒剩下,根本就撐不了那麼久。

  「拔劍!」

  摩嚴搖了搖頭:「我已經錯手殺了你娘了,不能再做父子相殘之事。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可是終歸虧欠了你們母子。你若真那樣恨我,就殺了我吧。長留弟子聽著,這是我與竹染間的私人恩怨,之後任何人不得尋仇。」

  竹染笑:「不用在我面前演苦肉計了,我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更不會講什麼道義,你不還手,我照殺不誤。」

  話音未落,匕首如飛刀旋轉而出,已徑直穿通摩嚴的肺腑。未待回神,氣絲牽連控制之下再次回旋穿心而過,竟是刀刀斃命。摩嚴沒有任何抵抗,鮮血順著雨水流下,幾乎不能直立。

  「師父……」上上飄、狐青丘等人大驚失色,卻又不敢冒然上前。

  竹染看著他們冷笑一聲,白子畫可以對花千骨承諾只收一徒,他卻是收了一個又一個。自己愛他敬他崇拜他,那時他就是他的天,他的整個世界,他卻只不過當自己是個隨意操控和刪改記憶的傀儡罷了。一次又一次的騙自己,還讓自己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

  匕首再次盤旋而去,直插摩嚴頭頂。

  意識到危險,摩嚴掌印中水銀輪掙脫欲出,卻被他雙拳緊握用力壓制,心裡是說不出的苦楚:「你就當真如此恨我?」

  竹染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仍是以雷霆之勢發出致命的一擊。卻在即將插入頭頂的那一刻被一片花瓣彈開。

  「夠了。」

  花千骨冷道,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她更瞭解竹染了,與其說他想報仇不如說是想洩憤。等了那麼多年,之所以這麼堅持,或許只是希望摩嚴在天下人面前承認自己是他的孩子吧。想看他內疚和後悔的表情,想證明這些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竹染沒有說話,收回匕首,只是安靜的看著上面的血,起先的那陣快意,最後只剩下心底的一片茫然,世界突然變得空落落的,什麼都不再重要了。他突然想起琉夏穿著霓裳彩衣,在長留海上的夕陽下起舞的模樣,想起他們牽著手在海底遊,想起她笑著說,她懷了他的孩子……

  他卻以為孩子是殺阡陌的,任憑她在打鬥中流掉,最後又眼睜睜看著她在消魂釘上被釘死,沒有人知道,其實他比摩嚴還要殘忍……

  所以,一直以來,他才會那麼悔,那麼恨……

  笙簫默等人正在幫摩嚴療傷,匕首是神物,傷勢過重,雖無性命之憂卻也很長一段時間難以痊癒。摩嚴心如刀絞,他始終不肯原諒他。

  春秋不敗看著眼前一幕子尋父仇的鬧劇早已不耐,一晃身上前,直逼向花千骨,大聲喝問道:「魔君陛下在哪裡?」

  花千骨冷冷的看著春秋不敗:「想不到,你居然跟著仙界的人一起自尋死路。」

  春秋不敗手握成拳:「我說過,只要你讓魔君陛下醒過來!」最起碼讓他見見他,知道他依舊還在。可是她卻不願,魔君明明是為了她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卻見死不救,僅僅是因為擔心他醒來了和她爭奪六界之主的位置麼?

  他不能再這樣生死不明的坐等下去,她不肯救,他自己來救!

  花千骨抬眼望去,海天之間一大半的人幾乎都是妖魔。數量之多是仙界的三倍不止,所以一旦倒戈,形式立刻逆轉。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麼讓這二界妖魔肯一同陪你赴死。」

  「我的手下,我自有控制的辦法。是戰死還是受盡折磨而死,他們自然能夠取捨。」

  「想不到妖魔二界也有和仙界聯手的時候。」

  「我們沒有聯手,只是暫不敵對。既然目的相同,就各取所需。你只要把魔君交出來,我們馬上退兵。」

  花千骨笑了起來:「難得,你竟忠心至此,好吧,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殺你,你想退兵就退,不退就算了,反正六界將滅,遲早都是個死。」

  花千骨欲上前卻發現腳下一滯,抬眼看果然是幻夕顏搞鬼。只是刹那間的事,春秋不敗已用盡全力朝自己身後擊出一掌。花千骨嘴角一絲不屑和冷笑,緩慢回頭,卻發現輕水已擋在自己身後,硬生生替自己受了。

  「輕水!」周圍驚呼四起,朽木飛快的沖上前來抱住她下墜的身子,軒轅朗則整個都呆住了,春秋不敗也沒有想到的退了兩步。

  花千骨沒有說話,眉頭皺起,不耐煩的看著她。她法力本就不強,那麼近距離的受此一擊怕是性命堪憂。這不是傻麼,明知道她雖然沒有防備,但是靠著妖神之力受再重的傷也能很快痊癒。明明那樣恨自己,又何苦惺惺作態,不想活了麼?

  輕水嘴唇發青,看著花千骨冷漠的背影,終於還是吐出幾個字來。

  「千骨……對不起……」

  她們一起長大,她總是比她強比她幸運,可是她也比誰都清楚,這是千骨用多少汗水和多少辛苦換來的。被廢被絕情池水傷被逐到蠻荒,總是在她最需要她的時候,她不在她身邊。她明明什麼錯都沒有,自己有什麼資格怨恨她?一直在後悔,因為自己的小小私心害死了糖寶,因為落十一的死太過悲傷,說出了那樣傷害她的話。

  其實,那都是假的啊!她只是太悲憤了,所以說了氣話,她從來都沒有怨恨嫉妒過千骨的,她只是羡慕,只是生氣,羡慕她能有那樣的人生那樣的際遇,生氣她有了自己一直希冀的男人的愛卻不能夠珍惜。她惱恨自己的自私和無能為力,親手毀了今生最重要的一段友誼,如今千骨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除了死再無力償還。

  花千骨依舊背對著沒有回頭看她,只是大步向白子畫走去,到了該給一切做一個了斷的時候了。

  軒轅朗卻突然撲上前來,未觸及她袖子被她一把揮開。

  「千骨,救救她,求你救救她。」若是她的妖神之力,一定可以治好輕水。

  花千骨偏著頭,面容冷酷:「幹我何事?」

  糖寶的死,終究還是怨恨了她。插在她心上那一刀,終歸還是傷了她。只因為,她曾經把她當作最好的朋友。

  軒轅朗瞬間蒼老:「輕水她是無辜的,不要恨她,錯的是我,你有什麼氣,全出在我身上好了。我知道你不再是以前那個千骨,可是我還是要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愛你的心,從未變過。」

  「啪——」

  清脆的一耳光聲音,掌風狠狠的扇在軒轅朗臉上,所有人都怔住了。

  花千骨冷眼看他:「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哪裡有愛了,你只是愛上了自己的堅持。你是一國之君,驕傲自負,無法忍受得不到的失落感罷了。放著身邊好好的人不珍惜,始終追逐著天邊的浮雲幻影。你和我經歷過什麼,又懂得我什麼了?簡單一面,就讓你無視了身邊之人跟你幾十年的出生入死,朝夕相伴。口口聲聲說什麼愛,你這樣的人,真的懂什麼叫愛麼?你好好摸摸自己的心,看個清楚了,自己到底愛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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