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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這裡施了很強的保護咒,你的朋友一定希望你每次來的時候,都可以看到那麼多盛開的花吧。」

  花千骨點點頭,仰臥在綠草花叢中,閉上了眼睛。墨冰仙在一旁幾乎要為眼前美麗的景象所迷惑,海藍天闊,花叢中的她猶如精靈,美得江山失色,完全沒辦法和塗炭世人的妖神聯繫在起。

  刺骨的寒風逐漸變得溫和起來,他眺望海天之間,摩嚴的話在耳邊響起。

  ——妖神之力寥然是可以轉移的,就說明它再強大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取之不竭用之不完。雖然花千骨的神之身是承載妖之力的最好的容器,可以對消耗的力量進行源源不斷的創造和再生,但是那畢竟需要花費時間精力。我們就算無法將她身上的妖力再次轉移,只要趕在她最虛弱的時候下手,依然可以使她重創,將妖力重新封印,再殺她則輕而易舉。問題是她連收復六界都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全靠竹染和她手底下妖魔,根本就消耗不什麼力量,所以只能求助於墨冰仙了。

  墨冰仙長歎聲,居然把六界的希望都壓在他人身上,他雖不喜歡做救世英雄,卻也從來不喜歡輸。他颯颯坦蕩的背影,筆直的脊樑如把出鞘的劍。慢慢走過去,伸出手來,墨冰仙看她掌心朵盛開的冰蓮,接過來聞聞,然後揚起嘴角笑下。

  花千骨又神情恍惚了,墨冰仙見慣了各種女人總是望著他的癡癡神情,花千骨對他的迷戀既讓他有些自喜又有些惱怒,因為眼中望見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

  「我們回去吧。」花千骨剛準備轉身墨冰仙突然握住她的手,直覺性的想抽出,墨冰仙卻已帶著她騰空而起。

  不再多語,任憑他握住自己,修長如玉的手指溫涼而有力,手臂酥麻一般,什麼東西在消散瓦解,破碎成空氣。原來這就是他的能力,這就是讓他來的原因,花千骨望了墨冰仙眼,臉上有絲苦笑,只是這世上被他握住的手,怕是都不會捨得放開,哪怕魂飛魄散。

  落地時臉色更蒼白了幾分,墨冰仙放開呀,邪挑唇角看著呀。花千骨知道他的意思,卻並不說破,慢吞吞道:「我去閉關。」然後又頭鑽進地下的巨大冰窖。

  墨冰仙見她似乎早已料到,卻依舊無所謂的模樣,微微皺起眉頭,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呢?只是,不管怎樣,他都不會手下留情的。一手捏碎手中的那朵冰蓮,花汁四濺,略有些嫌惡的擦了擦,大步踏過扔在地上的殘瓣。

  夜裡醒來,感覺身後多了個人輕輕貼著自己。白子畫?

  她翻轉身,墨冰仙正斜支著腦袋看著她。

  「你睡得真死,絲毫都不留神防範的麼,那麼多人要殺你。」一隻手撩起她的縷發別在耳後,眼神溫柔得讓人沉醉。

  花千骨睡眼惺忪,遲鈍的搖頭:「不喜歡提心吊膽的活著。」的確沒有什麼好防範的,以前或許還防範,成了妖神之後,她就再也不關心周圍了,或許是因為知道沒有任何人能真正傷害她,又或許是因為潛意識裡真希望有人來把妖神殺了。

  「你怎麼跑過來了。」花千骨依舊疲憊想繼續睡。雖然知道雲宮裡一直盛傳他是的新男寵,可是墨冰仙一直都睡在隔壁的。

  「我過來做我該做的事啊。」

  「你指的是陪我睡覺還是殺我?」

  墨冰仙笑:「什麼時候知道我是來殺你的?」

  「你不走反而留下來的時候,或者說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如果不是別有目的,憑竹染怎麼可能脅迫得了你。只是想仙界絞盡腦汁,最後派了你來,到底是想出了什麼辦法。」

  「然後知道了?」

  「差不多吧,的確很厲害。」

  「我只是體質比較特殊,而且沒有修過五行術,比較喜歡專研些失傳的奇怪術法。仙界的人都覺得我太邪門,厭我怕我。」

  「所有的法力,包括我的妖力你都能吸收?」

  「不是吸收,我吃不下那麼多,身體負擔不起,只是化解,像種能量的轉化,將其融回自然中的風雨雷電和空氣什麼的。」

  「很奇妙。」

  墨冰仙陷入回憶,輕笑一下:「是啊,我從小打架就沒輸過,誰一碰上就沒力了。以前同門師兄弟也總是說我賴皮,根本不用比試就能獲勝。」

  「自己可以控制麼?」花千骨憂心的皺起眉頭。

  「非接觸性質的可以控制和選擇。」

  「也就是說,凡是直接接觸的,所有力量都會被你消解?」

  「對,妖神之力也不例外。」

  「沒辦法停下來麼?」

  「不接觸自然就停下來了,否則,至死方休。所以我娘當初還沒生下我,就已經被耗光斷氣了。」從小自然沒無任何人敢抱他,碰他。

  花千骨突然明白了他眼中偶爾流露出的孤獨和寥落從何而來了。他的一生,比他們都要長,一定吃過更多的苦吧。

  花千骨伸出手握住他,打了個呵欠又想睡了。

  墨冰仙凝望她的臉,眼中深邃不可測:「明知道後果,卻仍然願意被我觸碰?」

  「我是妖神,我很強的。」花千骨安慰的看著他咧嘴一笑,墨冰仙心中猛顫一下。

  「為了這世上的魚和雁,你還是少笑一點好。」

  花千骨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他的調侃,忍不住又笑了。

  聽見花千骨醒來,墨冰仙放下書卷從案邊抬起頭來。

  那迷迷糊糊揉著眼睛的呆模樣,實在是太像個孩子,他皺皺眉頭,突然很想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會讓她變成妖神。

  花千骨在妝鏡前坐下,墨冰仙很自然的拿起梳子溫柔的替她梳著,靜謐而溫馨。花千骨怔怔的看著鏡中的墨冰仙,心頭如水涼涼浸潤著。真好,要是他可以永遠留在自己身邊,要是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做戲……

  「我一直很奇怪,來那麼久並沒有發現對殺戮有什麼興趣或是對六界有什麼野心,卻為什麼會容忍竹染那麼一個人到處作孽。」

  花千骨望著鏡中的自己,那張臉真是美到可怕也陌生到可怕,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竹染,他是唯一一個陪在身邊的人,這些年來,不管是在蠻荒還是成為妖神之後,總是在最苦的時候,他與我相依為命。六界與無關,他對我卻是重要的。」

  蠻荒?相依為命?她對竹染竟然有那麼深的感激之情?看來他真是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啊。告誡自己不要對她產生任何興趣,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讓她癡迷他,而不需要知她的任何從前。如今居然能影響到他的情緒,這讓他隱隱有些擔憂。

  「那為何竹染肆虐六界你不管,甚至連長留都不理,卻單單只保茅山派。現如今,所有人都往茅山躲,茅山幾乎已經成了反攻你們的大本營了。」

  花千骨長長的輕歎一聲:「給你說一個故事,我曾經有一個朋友,他和他的師兄情同手足,一起長大,師兄照顧他寵著他,為了他幾次出生入死。可是有一天他不在的時候,他的師兄突然夥同一幫妖魔殺了他們師父和所有師兄弟,幾乎覆滅了整個師門。他一直不肯相信,想找師兄當面問個清楚。可是真當再次相見的那一天,他發現師兄面具下的那張臉原來跟他一模一樣,原來師兄是只比他晚生一點點的孿生兄弟,一世只能作為他的影子而存在。原來師兄恨他恨到骨子裡去了,所有愛護他救他的行為都只是出自於不得已的本能,而不是自己的心意。原來師兄欺師滅門,只是因為不能直接傷害他,只能拐彎抹角的報復他。原來師兄直生活在痛苦中那麼多年,而他一點都不知情。」

  「你說的是不是之前茅山派的掌門雲隱?」

  花千骨點頭,神色變得悲哀又帶幾分嘲笑:「知道了一切的雲隱,後來的那些年一直在想如何破除種禁忌的血的牽絆,最後他終於發現唯一的一個方法,可以讓雲翳不被自己所累得到真正的自由,但是自己卻必須得死,死之後雲翳才能真正擁有自己的人生,於是……」

  「於是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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