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一八八


  「上報兵部!或者……禦史台?」譚恒激憤的聲音中途卡住,顯然覺得有些拿不准,「將軍……狀告萊陽王,應該歸誰受理啊?」

  「一個丫頭的供詞不僅不能定罪,甚至連立案都不行……要想找到實據,必須得繼續詳查。在這金陵城裡,現在能壓住萊陽王允准立案的,就只有內閣的荀首輔。」

  「那您就……帶著這丫頭去見荀首輔啊!」

  岳銀川盯著桌上的青紗燈罩,眸中滿是懷疑之意,「東海一戰之後,兩家隨即聯姻,其間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們這些京城外的人怎麼可能知道?你真的就敢確認……荀首輔是值得信任的嗎?」

  「……那要是連首輔大人都靠不住了,豈不是只能去找陛下?」

  「能跟陛下說話的機會,並非輕易就有。」岳銀川閉了一下眼睛,面色略顯灰敗,「萊陽王現在正是聲名赫赫之時,以我的位階想要扳倒他,恐怕連走出第一步都難……」

  一個是宗室出身的新封郡王,一個是偏遠邊城的五品參將,權勢地位判若雲泥,譚恒靜下心來細細想了片刻,也不免沮喪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皮。

  「不過……有句話小譚你倒是說得很對。」

  「啊?我說的?哪一句啊?」

  岳銀川轉身走到東牆邊,伸手推開了虛掩的窗扇,夜間寒氣迎面撲來,清冽刺骨。他仰首望著廣袤無邊的暗藍色夜空,語調堅定,「通敵叛國絕不可忍,這件事咱們必須得管。」

  §下部 第三十一章 勢單力薄

  按金陵習俗,從臘八開始,各府走動、互贈年禮、年宴排期等種種事務便堆了上來,過節的氣氛越來越濃。荀安如昏沉沉地躺了幾天,眼淚浸濕過幾個枕頭,噩夢依然未醒,眼前皆是現實。荀府年禮送來的第二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強迫自己離開了那張病榻。

  蕭元啟果然另挑了幾個新的丫頭補進來,親自吩咐她們「好生侍候王妃,不得有絲毫疏慢」。荀安如對此並沒有抗拒,她現在每天幾乎連話也不怎麼說,最常見的狀態就是坐在那裡發呆。屋子裡是不是添了新的侍女,其實對她也沒有多大區別。

  幸好敏兒還是她最貼身的大丫頭,負責照顧她的日常起居。這個愛鬧愛玩愛笑的姑娘從初四那天起也變得異常沉默,每天夜裡看著房中那張臨窗的空榻,總忍不住要埋在被子裡痛哭一場。

  夫妻之間目前的僵局,蕭元啟似乎並不是特別在意。他覺得荀安如在開初最激動的時刻都沒有找到爆發的勇氣,那麼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會好辦得多,只需要花費時間慢慢安撫勸哄,一個軟懦的閨中女子怎麼可能不乖乖聽從他的掌控。

  臘月十八,所有東境將領分批覲見完皇帝的第二天,蕭元啟借著難得的晴好陽光將荀安如從屋子裡帶了出來,陪她沿著蓮塘散了會兒步,又從袖中取出兩張紙頁,遞進她的手中。

  荀安如柔順地低頭看了一眼,不明白,但也不想問。

  「這是你嫁進來的第一個年關,有些事可能還不太清楚。我把府裡平時來往的人和年下要走動的地方列了個單子,你照著準備就是。」

  「……是。」

  蕭元啟毫不在意妻子的寡言,展臂圈住她纖細的腰身,就著環抱的姿勢將第二頁紙箋翻上來,「東境這十位將軍被恩准入京參加年宴,這是他們的住處,你各備一份例禮送過去。」

  蓮塘、東境……這些明顯會觸發痛苦回憶的景象和詞語,蕭元啟毫不避諱地逼著她看,逼著她聽,逼著她麻木之後,漸漸習慣。

  荀安如的聲音微微顫抖,「知道了。」

  蕭元啟捏著她的手指在紙頁上點動,「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禮單再加厚一倍。這個岳銀川,加厚兩倍。記住了嗎?」

  「記住了。」

  蕭元啟滿意地笑了笑,在她鬢邊親了一口。

  儘管荀安如目前的恍惚狀態需要蕭元啟為她操心,可總的來說,更讓這位萊陽王覺得擔憂的還是新近履任巡防營統領的何成。這個職位對蕭元啟的大計劃來說至關重要,萬萬不能因為年下疏漏犯個錯被人給撤了。何成這個人平時辦事雖然聽話認真,能力也還不錯,但京城民間在年下有什麼活動,有哪些高門貴第需要注意,大批外官進京走動該如何把控等情況,邊域長大的他實在毫無經驗。蕭元啟不得不花費大量精力,在背後替他安排指點。好在最重要的年尾祭典是由禁軍負責,何成也早出晚歸十分盡職盡責,直到臘月二十五朝堂封印,京城大面兒也沒有出現什麼亂子,蕭元啟懸著的心才算稍稍放下。

  不過凡事要看兩面,主子的高度關注固然能幫助何成將局面管控得更好,但同時也引發了他高於平日數倍的緊張感。近半個月來他每天忙忙碌碌一心撲在巡防營的事務上,完全稱得上是心無旁騖,直到有天夜裡回到府中,在臥房枕頭上看到了一塊船形玉佩,這位萊陽王的心腹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另一項任務——負責與東海之間的暗中聯絡。

  「何將軍最近可是忙瘋了?」後窗邊紗簾輕飄,戚夫人一襲深藍勁衣,如同鬼魅般自暗影處現身,冷冷地一笑,「我進城已經三天,留過好幾處暗訊,將軍竟好像完全看不見似的。實在沒有辦法,我也只能上門來問你一聲,這避而不見到底是不是王爺的意思?」

  何成快速回憶了一下,好像還真是沒有如以前那般留心,但就這麼承認疏忽又不甘心,只好搶先沉下臉來,輕哼了一聲,「王爺早就說過,沒有大事不得聯絡,夫人總是這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豈不是早就違背了當初的約定。」

  「沒有大事?」戚夫人挑起一雙秀眉,「金陵城的弓弦繃得都快要斷了,將軍還說沒有大事?」

  何成清了清嗓子,順勢將語氣放得松緩了些,問道:「好了,既然夫人已經來了,也不必多扯閒話。到底有什麼事,你就跟我說吧。」

  戚夫人微微斜過半身,撫著紗燈下垂的流蘇,笑得甚是嬌媚,「王爺信任何將軍,這才指派你負責聯絡,可你知道什麼是聯絡嗎?」

  何成被她問得一愣,「什、什麼?」

  「聯絡就是個傳話的。我到金陵來有什麼事,想要做什麼,根本不需要告訴你。你只管通報王爺,告訴他我來了。這後頭的事,我相信王爺自然會有吩咐。」戚夫人淡淡說完,根本不在乎何成面上浮起的怒意,自行開了門,走到廊下,又停步回身,再次笑道,「當然,如果王爺真的已經安於現狀,打算就此止步,何將軍你可以捎一句回話……」

  說到此處,她的語音突然一頓,快速仰首,同時雙腕齊抖,向院牆處射出了數枚飛刺。

  利刺破空的尖嘯聲中,兩條人影被逼得從牆上躍出,身在空中時拔出了腰刀,一落地便徑直撲向了戚夫人。

  何成大吃一驚,高聲呼喝著來人,轉身奔回屋內去取兵器。他這一離開,戚夫人一人對戰兩人,立時被逼退了數步,小臂處一幅衫袖也被刀鋒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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