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一五七


  可惜世間並沒有永遠順風順水的事情,天上的蜜瓜掉得多了,偶爾也會掉下來一柄刀子。從咸安宮中領旨退出後,兩個副統領面面相覷,心中暗自叫苦,等回了禁衛營一看,大統領正站在廳口冷冷地瞧著他們,更是覺得天都灰了下來,只能硬著頭皮上前解釋。

  「大統領,並非末將大膽,敢越權跳開您……這宮中傳召,當面下旨,我們除了聽命行事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啊。」

  荀飛盞嘲諷地道:「懷化將軍在邊境與大渝人廝殺,禁衛營能有幸去捉拿他,倒也算是有臉面。」

  唐潼臉上有些掛不住,勉強笑了一下,「大統領何必這樣說呢……這趟差事,也不是我們兩個求來的……」

  「禁衛營四位副統領,詔令專指兩位,可見太后娘娘的信任和恩寵,真是恭喜你們了。」

  荀飛盞丟下這樣一句話轉身離開,兩人也不可能再追上去辯解,在原地呆呆站了半晌,最後還是只能打起精神,點出五百精兵,準備把這棘手的差使先辦了再說。

  長林王府畢竟不是一般的府邸,除了懿旨調動兩位禁軍副統領外,荀白水還以內閣欽令,命巡防營外圍協助,加起來總共也有近千人馬,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頭,列出半扇式隊形圍在王府門前,看上去可謂聲勢十足。

  七珠親王所節制的兩千府兵日常居於南城營,聽從調派,並不是養在府內的。長林府緊閉的朱紅大門之前,其時只有十來名親衛肅立。面對潮水般包抄圍攏的精銳兵士,這些親衛們未見慌張,除了一人快速開關大門閃身入內外,其他人立即並肩站成一排,與重重禁軍對峙。

  唐潼扶劍走到階前,深吸一口氣,揚聲道:「奉太后娘娘懿旨及內閣鈞令,懷化將軍蕭平旌回京戴罪,應另行拘押候審。此乃公務,還請向府內通報吧。」

  一眾長林親衛的面上皆浮起怒意,不應不答,毫無動作。

  唐潼眉間微起火星,耐著性子等了片刻,正要上前再說一遍,朱紅大門突然開了半扇,蒙淺雪面沉似水,獨自一人提劍而出,門扉隨即又在她身後關上。

  一眾長林親衛齊齊躬身向她行禮。

  對於圍在府門前的如雲重兵,蒙淺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轉頭斥責自家親衛,「不知道老王爺病著嗎?這群亂哄哄的人,幹什麼來的?」

  唐潼就站在只低她三級石階外的地方,聞言忙道:「請世子妃見諒,末將等是奉了宮中與內閣的詔令,前來……」

  「什麼詔令?是要下發給我的嗎?」

  「呃……當、當然不是給世子妃的。」

  「既然不是給我的,那我不想聽,你不用繼續說了。」

  唐潼的嘴角不由抽動了兩下,轉頭向身旁的吳閔汀使了個眼色。

  共領懿旨辦差,吳閔汀當然不能袖手,忙在臉上堆出笑容,溫言道:「世子妃無須接令,只煩請向府內通報一下就是,老王爺……或者懷化將軍都行……」

  「老王爺臥病,懷化將軍在榻前侍疾,這是身為人子應有的孝道,不容驚擾。」蒙淺雪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轉向左右,「長林府上下聽令,誰也不許進去胡亂通報。」

  眾親衛齊聲應和,雖只有十來個人,卻有聲震雲霄的氣勢。

  吳閔汀的嘴角也跟著抽動了兩下,無奈地轉頭看向唐潼,暗暗攤了攤手。

  「世子妃既不肯聽宣詔令,又不容人通報,這未免有些太不講道理了吧?」

  「原來在這金陵城中,居然還能講理。論理,不是給我的詔令,我一個字都用不著聽。這王府上下所有人等,我更是自打進門兒那天起就有權管束。怎麼,老王爺願意讓我管,你一個外人還能有異議不成?」

  一番話堵得唐潼臉色發白,一咬牙,提高了音量,「末將百般退讓,世子妃卻是欺人太甚,如果再這樣胡攪蠻纏,那就別怪末將不客氣了!」

  「喲,說得還挺嚇人的,你想怎麼不客氣,儘管當面來。」蒙淺雪長劍出鞘,一臉傲氣如霜,「我先把話放在這兒,長林府如果有一個人出手相幫,那就算我欺負你。」

  唐潼被她激得忍耐不住,前沖了兩步後發現同伴並沒有跟上,只好怒氣衝衝地又轉身回來,豎目狠狠瞪向吳閔汀,「你幹什麼,難不成就在旁邊看著?」

  吳閔汀的臉色甚是僵硬,壓著嗓子小聲道:「你知道我是蒙氏門下出身,實在拉不下這個臉……再說,你官位也比我高半級呢……」

  唐潼直氣得眼前發黑,怔了半晌,視線又轉向周邊尋找,「孫統領!孫統領呢?」

  一直躲在後排的孫統領硬著頭皮現身,僵硬地笑道:「說好了我們巡防營只是外圍相助,」他伸直了手臂儘量指向更遠的地方,「外、外圍……」

  §下部 第十八章 其言也善

  遣派出禁軍和巡防營去拘捕蕭平旌之後,慮事周全的荀白水接下來要思索的問題,就是開審之前到底應該將他關在哪裡。挾著甯關大捷帶來的聲威,這位年輕的懷化將軍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戴罪之人,直接投進天牢寒字號容易引發中立者的不滿,大理寺的昭獄顯然也不是一個妥當的選擇。想來想去,讓他想到了萊陽王當年在人證、物證入京前的待審時期,好像就是安置在皇城東的五嶽廟內,當下覺得非常吻合自己的需求,急忙叫來提刑司商文舉,命他速去打點安排。

  可惜這位首輔大人百般盤算,自以為已經慮到了方方面面,卻根本沒有想到兩名禁軍副統領最後報到他跟前的,竟然會是那樣一個尷尬的結果。

  「你們說什麼?連大門都沒有進去?」

  唐潼的臉色極為難看,辯解道:「那可是七珠親王府邸,世子妃不容通報,我等也不能真的強攻……」

  「你手裡不是拿著太后的詔令?」

  「世子妃說詔令又不是給她的,她聽都不要聽……」

  這家人的行事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荀白水氣得有些哆嗦,正要發怒,值房的外門突然吱呀一聲,荀飛盞邁步走了進來,冷冷地看向自己的叔父。

  荀白水不知為何竟然閃躲了一下他的視線,清了清嗓子,對唐、吳二人道:「本官知道了,兩位先下去吧。」

  兩個副統領巴不得早些從這個費力不討好的泥沼裡爬出來,頓時松了一口氣,匆匆行過禮後,快步退出。

  錯肩而立的叔侄二人誰都沒有說話,值房內一時間甚是沉寂。僵持了足足有半刻鐘那麼久,荀白水終於先歎了口氣,問道:「情勢已經走到這一步,你還是覺得叔父錯了?」

  「是啊,情勢已經走到這一步,叔父還是覺得自己沒錯?」

  「你也看見了,長林王府嘴上對陛下一片忠心,可行動呢?蕭平旌不過初掌軍令而已,他憑什麼敢拒接聖旨?不就是因為他父王輔政,在位的又是少主嗎?若是先帝還在,難不成他也敢如此膽大妄為?」

  「若是先帝還在,這樣一道荒謬的旨意,從一開始就不會存在。」

  荀白水心頭一怒,立時提高了音調,「為先帝喪期守制是正道,哪裡荒謬了?」

  荀飛盞直直地看向他的眼底,「叔父究竟是為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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