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一四九


  魏廣趕緊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如果有人問,就說沒看見我,沒看見啊!」

  魯昭沒有應答,眨著眼睛看向他的肩後。老將軍急忙轉身,只見林奚帶著一絲淺笑,就站在院門內不遠的地方,再轉過頭看向另一邊,杜仲已經施施然地向他走了過來,頓時雙肩一垮,無奈地辯解道:「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過是上了點年紀夜裡少眠而已,根本就不是生病!」

  魯昭聞言關切地打量了他幾眼,小心地問道:「老將軍有病啊?」

  魏廣氣得雙眉直豎,「呸呸呸!你才有病呢!」

  「老將軍先別擔心,」林奚輕聲安慰,「讓杜大夫診斷一下再說。沒有您同意,他不會隨便告訴懷化將軍的。」

  其實魏廣怕的並不是生病,而是大戰將至,卻因為醫者的一句話不能上陣殺敵。林奚的這句勸慰正中他的心坎,臉上的表情這才緩和下來,「那先說好了,尋常的小毛病,可不許告訴將軍。」

  杜仲見他鬆口,哪裡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趕緊點頭,「好好好,都聽您的。」

  這時院中吹過一股旋風,方才被蕭平旌隨手拋下的信封隨風而起,翻卷著拍上林奚身旁的樹幹。她蹲身拾起來一看,封面上並無字跡,於是順口問道:「這是什麼?」

  堂堂甘州營主將軍衙議事廳外的庭院這麼邋遢,讓身為親將的魯昭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解釋道:「這是老王爺回信的外封,我們將軍當時急著看,順手就撕開給扔了,這還沒來得及打掃……」

  林奚面色一沉,又將紙封翻來覆去地細看了兩眼,皺起雙眉,「小魯將軍,這下頭的封口曾經被人打開過,你們沒有看出來嗎?」

  老王爺從京城傳來的回函居然曾被開啟,這委實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林奚此言一出,連一旁的魏廣都驚得目瞪口呆,慌慌張張帶著她奔入議事廳,向主將稟報。

  蕭平旌接信後只著急要看,確實一時大意沒有檢查,聞報後也吃驚不小,立即接過紙封細細察視,面上漸漸浮起了陰雲。

  此刻廳上最為驚恐慌亂的人當然還是蕭元啟,整張臉嚇得毫無血色,指尖更是控制不住地微顫。只不過他是信使,出了這種事怎麼惶惑都是應該的,倒也不至於引人起疑。但也正因為他是信使,一路上信件如何保存,如何起居趕路,是否發生過什麼異常事件等等,蕭平旌要盤問的人自然首要是他。不過才短短一刻鐘的問答,這位萊陽小侯爺的整件內衫幾乎都已被冷汗浸透。

  「送過去的書信是元叔親自檢查的,絕對沒有問題。……至於大伯父這封回函,我、我敢對天起誓,接信之後片刻未敢離身……平旌,請你相信我,這一路上我連晚上睡覺時,也是把它小心放在枕邊的,實在想不出……這到底什麼時候被人打開過……」

  他跟隨蕭平旌從軍,在甘州待了近兩年,如果真想看看老王爺的回信,送到以後可以正大光明地跟著一起看,完全沒有私下裡偷偷打開的必要。因此廳上眾人包括蕭平旌在內,倒也沒人直接懷疑到他的身上,聞言後俱是各自沉思,推測最有可能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我想來想去……」蕭元啟暗中咬了咬自己的舌根,試圖穩住心神,「會不會是大渝的諜探,對我使了什麼手段……」

  蕭平旌稍一沉吟便搖頭否定,「你從金陵回程的日子,自己都是頭天才知道的,這一路上腳程又快,絲毫沒有耽擱過。大渝的諜探再厲害,到底是異國混進來的,肯定做不到這種程度。」

  蕭元啟推諉未成,只能拼命地懊惱自責,「都怪我粗心愚笨,把事情給辦砸了。不瞞你說,我直到現在,也看不出這封口到底怎麼了……」

  「這手法確實不錯,也難怪你看不出來。」蕭平旌的眼珠輕微轉動了兩下,「這開啟又加封需要時間,絕非半途中能倉促施為,我倒是覺得……很可能在你離開京城之前,這封信就已經被打開過了……」

  「京、京城?」蕭元啟一時心跳如鼓,臉上剛剛恢復少許的血色瞬間又褪了個乾淨,「那……那到底要不要緊?還有什麼辦法能彌補嗎?」

  蕭平旌輕輕歎了口氣,「好在父王回信裡也沒有寫到太多細節,倒不影響先期的戰事安排,總算不是最壞的局面。」

  魯昭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甚是不解地插言問道:「末將就不明白了,不管這事兒是誰做的,他偷偷把信打開看一下,之後又能幹什麼呢?」

  「以前曾經有一個人說過,如果你不知道敵人的箭來自何處,又會射向何方,那麼首先要想的,就是自己的要害在什麼地方……」蕭平旌起身走到廳口,目光沉沉地看向遠方,「就此事而言,關鍵不是有人隨後能幹什麼,而是我最害怕他們幹什麼。」

  §下部 第十五章 如箭在弦

  九月十日,只比蕭元啟晚出發三天的荀白水由旱路再轉水路,過袁州沿大陵運河曲折向北,終於進入了北境五州最南端的冕州。冕州青羊渡作為大陵運河延伸開鑿的末端,遠不僅僅只是一個收泊的渡口那麼簡單,州府和長林軍均在此駐有專署,進行軍資接收與調撥分轉,官衙人等、軍戶、船工、挑夫以及其他輔業人口由此聚集,其規模已然算得上是一個中等的城鎮。

  荀白水的船隊靠岸之時,未掛羽幢未打角旗,更未通知任何當地署衙,行動十分低調。但三百精騎的動靜無論如何也難以遮掩,官船入塢的第一塊跳板剛剛搭上岸邊的木棧,就已有扮成挑夫的長林親兵飛奔前去通知先期趕來的魯昭。

  凡是能從京城通往北境的關口要道全部守住,確保在大戰之前避開任何京城來使,這就是蕭平旌給魯昭暗中下的命令。雖然荀白水浩大的來勢令這位副將有些吃驚,但卻並不妨礙他堅決執行主帥安排下來的任務。

  「京城的大人長途而來,邊塞的路又不好走,想必馬車車軸時常斷裂,坐騎也容易勞累吧?」魯昭爬上高坡悄悄觀察了一陣,眼珠滴溜溜直轉,「按他們的速度,今晚應該是留宿曲山驛,看來咱們也得早些過去準備準備了。」

  留宿曲山驛的當晚,荀白水叫來兩名驛使詳細盤問了一番,得知目前還沒有什麼大戰的消息流傳,心頭稍稍安定,當晚黑甜一覺,足足睡滿了四個時辰。

  誰知一夜雖然無事,可次日清早剛剛起身,荀樾便苦著臉進來稟報,說從青羊驛徵調來的三輛馬車全都拔了縫,廂體歪斜,恐怕需要先行修理。

  荀白水無奈推遲了行程,命人去找備用馬車和木匠,找了半日都沒有結果,最後還是得亮出身份召來曲山縣丞,這才又調齊足夠的馬車,勉強出發。

  沿官道行進了數十裡,新調來的三輛馬車陸陸續續又出了故障,或是車輪脫陷,或是主軸錯位,最誇張的一輛直接斷了轅木,一行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荀白水只能棄車上馬,拼著自己辛苦,才算趕到了下一個宿處。

  結果第二日,坐騎病倒了一片,臥槽不食,精神懨懨,獸醫過來診看後態度倒還樂觀,表示完全可以醫治,只要個十來天就能治癒。

  「車軸斷了,坐騎病了,連官驛也恰好沒有了替換的馬匹,我就不信這些都是巧合!」荀白水怒意騰騰,咬著牙對荀樾道,「咱們家那位大統領以前還總是說我多心,這真的是我多心嗎?就算蕭平旌不知道來的人是老夫,但對陛下的使臣敢動此手腳,可見朝廷與皇家的威嚴,在他懷化將軍眼中算是什麼?」

  然而生氣歸生氣,眼前的問題總要解決,荀白水一咬牙,命人把能用的坐騎都集中起來,隨自己先行,大隊儀仗留下來繼續籌措車馬,隨後會合。

  荀樾領命後親自清點了一番,湊來湊去也只有不到一百人,難免有些不安。荀白水此時反倒橫下了心,冷冷道:「蕭平旌用用這些暗中的小招數罷了,他還真敢殺了老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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