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酒香飄來,那名金吾子深嗅了一口氣,饒有興趣地走了過來。他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未著軍服,穿了一領薊都時下流行的斜裁小袍,紮著腰身,體形勁瘦,眉目生得極為俊朗,走到草棚下先飲了口酒,咂品了片刻方微微笑道:「平旌,好久不見了。」

  周邊眾人盡數嚇了一跳,空氣如同凝固了一般,若不是此人語調甚是溫和,東青甚至本能地就想要拔刀。一片驚異惶然之中唯有蕭平旌扶著額角,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大渝金吾子?你還真夠讓人意外的。」

  來者回了他一個爽朗的笑容,朝四周掃了幾眼,道:「此處雖然開敞,不必擔心有人靠近偷聽,但到底不宜長談,咱們還是到屋子裡去吧?」

  蕭平旌點了點頭,示意席鎧和幾名親衛留在外頭照應,帶著其餘幾人回到單獨包下的小客院中,進屋關上了門,先給滿頭都頂著「疑惑」二字的部屬們介紹,「這位是唐晟唐少俠,我的舊識。」

  唐晟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名字,他的話音方落,魯昭便已忍不住失聲驚呼起來,「難道是那個……那個……蒼棲劍唐晟?」

  §下部 第十章 他鄉故人

  與動不動就有上百年傳承的瀚海劍、天泉劍等不同,蒼棲之名僅僅來源於二十多年前曾數度蟬聯琅琊高手榜首位的蒼棲道長,它甚至沒有特指某一把真正的劍,僅僅是用來說明唐晟就是當年那位絕頂高手的傳人而已。

  身為樓漠小國修行出家之人,知天命的年歲突現江湖,名登榜首數載之後,又突然宣佈歸隱。在江湖人的印象中,蒼棲道長可謂是一位既傳奇又神秘的人物。最後一次與老友們會面時,他帶來了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說是準備收為關門弟子,專心課教以慰晚年。

  那次露面之後,天下果然再也沒有蒼棲道長半點消息,漫漫歲月中新的江湖風雲交替起落,人們漸漸遺忘了這位曾名揚一時的絕世高手。但是在大眾視線之外,歸隱山中的老道長其實一直都保持著與琅琊閣的交往,每隔五六年便會上山相聚一次,蕭平旌也因此結識了他的關門幼徒。和長輩們一樣,這兩個孩子也是數年一會,平時素無交往,但因為年紀相仿,性情相投,他們彼此間十分欣賞,早在心底將對方視為了友人。

  一年多前,唐晟正式出師。琅琊閣按例又刷新了榜單,這位年輕劍客橫空而出,突然就佔據了高手榜第四的位置。

  一時之間,幾乎所有人都在問,唐晟是誰?誰是唐晟?好奇者開始到處挖掘與他相關的消息,性子比較急的甚至抬了銀子上琅琊山,想要直接買一個答案。

  這項交易琅琊閣最終做沒做無人知曉,大家知道的是今年榜單公佈之時,「唐晟」這個名字後面貼心地增加了兩條注釋:北燕,蒼棲劍。

  寥寥數字,讓眾人想起了二十年前露過一次小臉的那個娃娃,濃厚的神秘感頓時煙消雲散。

  一旦知道他是蒼棲道長退隱後的關門弟子,唐晟的位次看起來也就沒那麼打眼了,大家熱熱鬧鬧議論的重點很快就轉到了他的國別上,北燕。

  拓跋瀚海劍,烈若大漠炙風,勢如滄海橫流,素來為燕地劍宗之首,歷代傳人皆是琅琊高手榜上的常客。百十年來儘管位次高低有過起伏,可若單算大燕本國,那還從來都未曾被人壓倒過。

  從來沒有,直到唐晟出現。

  年輕的拓跋宇接領瀚海劍不過三年,正是愛惜顏面爭強好勝的年紀。在旁觀者看來,若不是北燕朝局實在不好,這位血氣方剛的貴公子多半早就一路尋著前去鬥個高低了。

  「我聽說,琅琊山下最大的賭盤裡,開了您兩位半年之內必有一戰的賭局,下注的賭金已經累了十萬兩那麼多了呢。」魯昭第一次面見榜上高手,滿臉興奮,聲音都有些發尖。

  蕭平旌也不知自己這個親將都是打哪兒聽來這麼多琅琊閣傳言的,一時都懶得管他,徑直轉向唐晟問道:「不是說你正忙著到處增長見識嗎,什麼時候跑到大渝來的?這個金吾子的身份又是怎麼回事?」

  唐晟不等相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方才答道:「說起這個姓齊的世家子,倒還真是巧了。他帶著十來個隨從到邊城來謀軍功,結果路上一場病,就死在我投宿的客店裡。我瞧著當時那一團忙亂,也是臨時起意,就偷偷拿走了他的路引和任職文書,頂了他的身份。」

  東青心細,立即問道:「那個金吾子死了,可他的隨從呢?該不會是被你……」他沒有說完,只是做了一個滅口的動作。

  唐晟不禁一笑,「哪用這麼狠,這些人死了主子,當然是回京報喪,難不成還繼續南下?」

  喪報回薊都,再轉折傳回磐城,少說也要耗去近兩個月。唐晟這個回答無疑表明無論他冒名入營有什麼目的,原本預計的停留期都不會比這段時間更長,並沒有打算久留。

  「說真的,您這個金吾子扮得還挺像,」胡松嘖嘖感歎,同時也有些疑惑,「可是我不明白,您混到軍營裡頭來就準備只待一個多月,到底想幹什麼啊?」

  「也沒什麼,奉師命遍遊天下增長見識嘛,以前沒有見過的,就想靠近些看看……」唐晟說到一半,自己先就停了下來,揉著眉心看向蕭平旌,「我要這麼說你也不會信對吧?」

  「不信。」蕭平旌乾脆地搖頭,「你一個獨走江湖的遊俠,遇上了半途病亡的金吾子,臨時起意的念頭居然是要頂替他?他的隨從都回京城了,那你帶進營中的親兵是從哪兒來的?難不成還敢臨時招募?即便拋開這些都不談,你們入營之後,日常行事會否露出破綻?有沒有可能被其他京城來的人看出異樣?這種種風險事先根本難以預料,遠不是看起來這麼輕鬆簡單。而你費時費力,冒著奇險折騰這麼一場,最後是為了什麼?增長見識,隨便看看?」

  唐晟垂下眼簾,一直掛在唇邊的笑容慢慢消失,長歎了一聲,「你也知道,我四歲離開父母,拜師學藝,是在樓漠山中長大的,說起來並沒有太重的家國之念。可是平旌……故土終究是故土,大燕是我所來之處,根源的羈絆就纏在骨血裡,根本不可能斬得乾淨。這一點,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從看到唐晟穿著渝服出現的那一刻起,蕭平旌就已經猜到他必定是捲入了北燕邑京的朝局。對於多年好友的這個選擇他並沒有絲毫評判之意,只是想起小時候兩人要一起做個遊俠的約定,心裡多多少少覺得有些傷感。

  「貴國朝廷如今派系分立,勢同水火,到底要挑哪一邊你已經想清楚了?」

  唐晟微微點了點頭。

  「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想來也不會做錯決定。」蕭平旌雙手抱胸,又挑高了眉梢,「可燕渝邊境的皇屬軍主營明明在延慶,你跑到磐城營來幹什麼?」

  「你以為我不想去延慶啊?」唐晟無奈地聳了聳肩,「雖說金吾子並不稀奇,那也不是年年都有新人。碰巧遇到一個死的,他那任職文書就是派到磐城的我有什麼辦法?能有一個就近觀察敵軍主帥的機會已經很難得了,由不得我再挑挑揀揀。」

  「那你都觀察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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