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一三五


  席鎧被問得一怔,延誤了片刻方答道:「有,朝那邊過去一整片都是墟市和商鋪,城裡的大藥店差不多都在那兒。」

  蕭平旌立即轉身向他所指的街巷奔去,身後兩人不明所以,也只能緊緊跟上。市集所在的整片街區果然如席鎧所言,散佈著好幾家藥鋪。蕭平旌每進一家,便向店中掌櫃描述林奚的模樣和身形,說是自己的姐妹,詢問他們是否見過,問到了第三家,終於有位掌櫃點頭,笑著道:「是有這麼一位姑娘今兒來過,說要蕪芹子,我拿出一匣子來,她又說不是,想看整株的。雖說我們這兒最盛產蕪芹,可它明明只有果實入藥,誰家鋪子上會放個整株的?所以我就跟她說啊,如果想連根連葉連花兒地看,那就只能出城向西到佘山深處自己去找了。」

  蕭平旌的呼吸微微發緊,「所以她……她是去佘山了?」

  掌櫃一臉嚴肅地搖頭,「前一陣連下了七八天的大雨,山上泥土松滑,怎麼能隨便就去?我勸那位姑娘說啊,至少也得明兒趕早,在山腳找個采藥人指路才行。」

  林奚離開琅琊山就是為了遍訪百草,與掌櫃所言甚是吻合,蕭平旌心下稍定,抱拳行禮致了謝,轉身離開。席鎧在他身後拉著魯昭緩下腳步,拖遠了少許距離,悄聲問道:「二少爺的姐妹?我沒聽說老王爺膝下有郡主啊?」

  「本來就沒有。」魯昭抓了抓頭皮,「我也不知道二少爺找的這是誰……只能回去問東青……」

  前方的蕭平旌回頭瞟了一眼,兩人急忙分開,加速趕上。

  在大樑派出的所有諜探中,席鎧可以算是頂尖的一個,可他的主要活動範圍是在薊都,對磐城也僅僅只是大概瞭解,城外的皇屬軍主營更是在他的能力之外。蕭平旌此行若想更深入地瞭解到軍事上的消息,尚需聯絡幾年前安插進營中的另一位諜探。東青之所以留在馬店沒有一起出門,就是因為要完成這件十分關鍵的任務。

  前幾日豐沛的雨量在馬店的大院內殘留了好幾攤積水,來往的行商們又不講究,到處踩著濕漉漉的泥腳印,看上去甚是髒亂。東青帶著扮成夥計的親衛們大致清理了一下,在院子南廂外搭出草棚,擺了條案,放上四個青瓷的酒罈,一副約好了買家正等著試酒的樣子。

  事先約定會面的時辰已經過去了好一陣,想見的人還沒有人影,倒有兩個來提取其他貨品的本地商戶注意到了這邊,先是遠遠站著瞧了一陣,最後乾脆走進了草棚主動搭話。東青不想讓他們多問,直接拍開一個酒罈的泥封,倒了兩碗,邀請二人品嘗。

  兩個商戶高興地接過,認認真真地先嘗了一口,咂咂嘴又飲下半碗,顯然都很喜歡。

  「這酒真是不錯!你們樓漠人就是會釀酒!」誇讚過後,其中一人好奇地問道,「兄弟面生,好像以前沒來過?」

  東青一臉自信,「我們家的酒好,以前一進北燕就被搶光了。今年那邊打成一團,局勢越發不穩,做生意的人誰敢去啊,就改走這條線了。」

  「那怎麼不去大樑呢?」

  東青嘁了一聲,「大樑的人娘們兮兮的,只喜歡喝果酒,哪兒咽得下這麼烈的!不好賣!」

  大渝人最自傲的就是能飲烈酒,聞言都笑了起來,氣氛甚是和諧。

  這時一名穿著大渝皇屬軍服的瘦高男子走入院中,稍稍掃視了一圈,邁步走向這邊。東青忙將開封的酒罈塞進一個商戶手中,笑道:「見面有緣,這是一點小禮。我們的買家來了,怕是不能再多陪二位。」

  這兩名商戶正打算跟他詢個價購買一些,回頭一看,原來竟是軍中採買的,當下不敢多言,笑著道了謝,轉身離開。

  前來與東青碰面的男子名叫胡松,生在北境山裡的獵戶人家,父母都死于邊患戰亂之中,他便投了軍。因為會學大渝口音,人又機靈,被甄選出來做諜探,偽造戶籍混進皇屬軍營中兩年多,已經做到了什長,雖然離高層信源還差得很遠,但至少也能知道些大面上的消息。

  「我攬下買酒的差使倒是很順利,偏偏出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新來的金吾子,」胡松知道自己來遲,長官必然擔心,假意品酒後先解釋了兩句,「他說自己才來不久,對磐城不熟,非得跟我一起同行,叫我引領他逛逛。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把他甩開趕過來的。」

  大渝朝廷注重軍功,武臣地位也高,薊都權貴家都願意讓沒有世職的次子們自帶親兵進入軍中,若站得穩,這就是一條晉身之途,即便不太適合或待不下去,走這一遭增加些資歷也沒什麼壞處,於是漸漸便成了風尚。對於這些身份雖高但大部分不會留駐的世家少爺,皇屬軍中一概稱之為金吾子,將他們單獨劃成了一個類別。

  「這麼不巧,也是沒辦法的事。」東青安慰了一句,正要開始詢問,突然看見蕭平旌從院外大步走了過來,不由一怔,「二少爺怎麼提早回來了?」

  蕭平旌一眼看見個穿著軍服的人站在東青面前,也能猜到是要碰面的諜探,一算時辰竟比預定的延遲了許久,不禁有些擔心,東青急忙簡略地向他解釋了一下。

  「既然有金吾子同行,你也不能耽擱久了,咱們長話短說吧。」蕭平旌關切地拍了拍胡松的手臂,向他笑了一下,「康王最近的動靜如何?」

  胡松以前是低階兵士,之後又做了諜探,第一次見到如此高階的長官,神情不禁有些激動,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方才答道:「回二少爺的話,康王已經過來快半個月了。磐城比軍營中舒適太多,若按一般的習慣,他應該會留居帥府,可這次卻只歇了一晚,第二天就直接進了主營,親自監督操訓戰備,抓得很緊。軍中紛紛傳言,他所準備的……肯定是一個大動作。」

  蕭平旌擰眉思索片刻,喃喃道:「要是能混進去看兩眼就好了。」

  席鎧等人聞言都吃了一驚,反倒是胡松比他們鎮定,只是略微皺了皺眉頭,「只要二少爺吩咐,我自然願意做內應。但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小小的什長,大營內外重重哨卡,每一步都可能出岔子,風險實在不小。」

  東青素知蕭平旌不畏冒險的脾性,他聽到胡松這樣溫吞吞的說法,那簡直就相當於此事可辦的意思,趕緊擺了擺手,壓低聲音強行插言:「這已經不是風險大小的問題了,我覺得……」

  他話還未完,馬店場院入口方向突然傳來一道甚是清晰高亮的聲音,聽上去頗有驚喜之意,「哎呀胡松,找到你了!這兒明明是城東,你幹嗎說成是去城西提貨?幸好有人給我指了路。」

  胡松臉色一變,快速掐住自己的虎口穩住心神,轉過身時面上已掛起笑容,躬身賠禮道:「此地太過嘈雜,哪兒是何公子該來的地方。我不是請您在福蔭酒樓稍等嗎,幫長官們提個貨費不了多少時間,下午一定能帶您去白神院。」

  席鎧等人這時已猜到來者必定是與胡松同行的那名金吾子,瞬間便將自己調整成了酒販的狀態。東青提壇斟滿一碗酒,笑道:「胡軍爺,這位也是軍中的長官?那剛好,嘗嘗我們的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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