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琅琊榜之風起長林 | 上頁 下頁
六八


  惠王的政見在北燕國中尚有許多人無法理解,遠離故土居然能聽到這番知音之言,心頭登時一熱,感慨地點了點頭。

  這時殿外金鐘遙響,昭示聖駕將至,殿中三三兩兩閒談的人急忙回歸本座,皆整束衣冠,屏息以待。不消半刻,梁帝由蕭庭生陪同自後殿走上禦階,朝下方掃了一眼,緩緩落座。

  在司禮監唱禮聲中,下方山呼叩拜禮畢,蕭歆抬手示意眾人依序入座,目視桌上金杯。

  殿中陪侍在各個席位後的內侍宮娥立即齊刷刷上前,斟滿酒杯。

  蕭歆左手舉杯,右手微扶杯底,微微轉身面向右側客位,笑道:「燕梁世代毗鄰,素有邦交。眼見盟約將成,聯姻修好,實為邊民之幸。惠王殿下勞途遠來,朕身為東道款待簡薄,還望大度勿怪。在此一杯水酒,聊表朕親近之意,請。」

  他開口時,北燕諸人皆已起身靜聽,「請」字之後,方才舉杯,由惠王回應道:「能得陛下賜宴,實乃我等之幸。燕人素來口拙,不善言談,佳釀在前,當先飲為敬。」說罷,仰首一飲而盡。

  梁帝頓時滿面笑容,顯然十分高興,「惠王殿下真是爽快人。」

  主人安席三盞之後,便是客人回敬,時起時坐飲至第六杯,才算是能真正安穩坐下。禦樂坊開始奏樂,舞者入殿,以祝宴飲之興。

  趁著這團熱鬧,跪坐于惠王肩下的拓跋宇悄悄拉了拉他的袖角,壓住嗓音叫了聲:「殿下……」

  惠王並不回頭,臉上完美的微笑半點未動,只低低回了他一句「知道了」,繼續欣賞歌舞,待一曲完奏,方額手贊道:「大樑樂舞風流,果然是諸國之冠。」

  梁帝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轉頭看向長林王。蕭庭生隨後起身舉杯,笑道:「惠王殿下年少有為,老夫也敬你一杯。」

  惠王連稱不敢,飲罷又要回敬。蕭平旌瞧著他們來來往往的只覺得十分無聊,在桌面下玩了一陣手指,被兄長看了一眼又趕緊坐好,半仰著頭眼神漸漸有些放空。

  剛剛拓跋宇向惠王所求之事,其實與宮宴之前荀飛盞所求之事都是同一樁。惠王正思忖著怎麼開口,蕭歆先在座上笑道:「酒過三巡,興致正好。對了,朕好像聽說……貴使之中竟然有位琅琊高手?」

  惠王急忙示意拓跋宇隨他起身,介紹道:「這是表弟拓跋宇,我國中瀚海王第三子,由小王姑母謹賢長公主所出,今年琅琊高手榜上,忝居第六。」

  梁帝嘖嘖贊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說著回頭看了荀飛盞一眼,「朕困居深宮,見識不廣,身邊的人也都是井底之蛙。今日你我賓主盡歡,又有如此人物,不妨為宴飲助興,彼此切磋一下如何?」

  此言正中拓跋宇下懷,一臉雀躍之色已是難掩,惠王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既然陛下有此雅興,小王豈敢推辭?」說罷,微微抬手。

  拓跋宇順勢走出席案,來到殿中靜候。荀飛盞解了隨身佩劍下殿,與他相向而立。一名內侍捧出兩柄普通的青鋼劍,兩人各拿一柄,抱劍為禮。

  高手起勢大多並不華麗,兩人又都走的至剛至陽的路線,最初幾招試探之後,劍鋒隨即轉烈,滿殿頓時劍氣縱橫。

  蕭平旌終於來了興致,忙將座椅向前挪了挪,凝神觀戰。不過這御前比試嘛,再是激烈也有分寸底線,圍觀的人激動者有之,興奮者有之,但卻沒有人真正緊張,還有好些人跟惠王一樣,雖然佯裝認真看著,但其實根本沒有看進去。

  矮屏後一直默然垂眸的重華郡主這時終於抬起了頭,呼吸微微急促,眸中閃過亮光。

  昔年琅琊榜上曾有天泉遏雲之戰,歷經兩代多次相約,其中較量最久的一回,足足打了五個時辰才分出勝負。不過此時在天子金階之前,拓跋宇和荀飛盞又都不是江湖人,當然不可能這麼沒有分寸,不過一兩百招,便甚有默契地力拼了最後一劍,各自分開,彼此抱劍互謝指教。

  蕭平章側身詢問小弟:「你自詡眼光好,說說誰贏了?」

  「平手。」蕭平旌帶著笑意低聲道,「絕對的平手。」

  無人故意相讓,各自拼盡全力,當然稱得上是絕對的平手。但拓跋氏歷代皆以瀚海劍著稱,而荀飛盞出於蒙摯門下,卻是人人皆知的拳宗。

  拓跋宇在殿中向御座行禮之時,兩邊唇角已經不自禁地抿了起來。

  高踞御座之上的蕭歆拊掌笑了數聲,「朕是外行,看著只覺得熱鬧。來人,賜酒!」

  御賜之酒由宮女另托玉盤金杯捧出,兩人謝恩後,仰首飲下,還未來得及還杯,圍屏之後的重華郡主突然站起身,抬手齊額,叫道:「陛下。」

  殿中人數雖多,但此時既無樂舞,也無人說話,這清脆的語音便格外引人注意,幾乎所有人都愣愣地轉過頭,連惠王也迷惑不解地看向了她。

  蕭歆溫和地問道:「郡主有什麼事嗎?」

  重華郡主繞開圍屏,來到殿中俯身行了個大禮,道:「我大燕風俗,閨閣習武如同男兒。既然今日切磋是為兩國之好宴飲助興,那麼小女斗膽,也請一戰。」

  荀飛盞滿面驚訝之色立轉尷尬,又不好明說什麼,只能看著梁帝,一臉的不願意。

  惠王眉間騰起怒意,壓著嗓音厲聲喝道:「重華,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不許胡說!」

  重華郡主眸色悲涼地看向他,語調幽沉,「雖然嫁期已定,但至少今日,重華還是大燕女子,望五哥再容我任性一回。」

  「你的任性早就不止一回兩回了,」惠王咬緊牙根,怒氣更盛,「只恨我沒有早些管教你,還不趕緊退下。」

  蕭歆性子本就隨和,又身為東道之主,眼見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僵硬,便笑了一下勸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朕這個大統領一向魯莽,郡主乃皇家貴女,朕擔心他手下沒有分寸。」

  「大統領一戰之後,想必勞累,小女不敢繼續叨擾。」重華郡主稍稍側轉身,視線投向蕭平章兄弟的座席,「聽聞長林二公子曾在琅琊山學藝,小女甚為嚮往,借此良機,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蕭平旌本來只是在旁觀,嘴裡還咬著一塊點心,誰料話頭突然指向他,驚訝之下差點噎住,趕緊快嚼了幾口吞咽下去。

  蕭歆見惠王的臉色已是極度難看,不想壞了氣氛,忙安慰他道:「我大樑前朝,也有專于武事的郡主,巾幗英豪不遜男兒。既然只是席間助興,倒也不必過於拘泥。」說著看向蕭平旌,以目詢問。

  和荀飛盞這種不願與女子公開爭勝的大男人相比,蕭平旌長在琅琊山,顯然更加隨性,拍了拍手上的點心渣子,便要起身。

  蕭平章卻皺起眉頭,抬手先虛按住他,向梁帝道:「陛下知道,平旌身上有傷未愈,不宜出戰。郡主如要切磋也不急在今日,將來聯姻之後長住金陵,想必也少不了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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