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青崖白鹿記 | 上頁 下頁
一四


  惠定大師緩緩道:「我寺僧眾總以為不曾有半點理虧,不會大動干戈。誰知還是中了吳越王妃奸計,幾乎不得不棄寺出走。後來大家勉力一戰,總算將她請下山去。但大小弟子,死傷不少。惠見師兄也在那一役中捐軀。」

  範定風停了一會兒,道:「還有,去年妖婦偷襲洞庭湖,暗器殺死了吳掌門的愛徒汪少俠汪小山。手段毒辣,亦是罕有。洞庭派不曾得罪於她,何以這般下手。江湖中議論起來,至今憤憤不平。」說著眼望著吳霆。

  吳霆站出來道:「敝派自忖與吳越王妃並無過節。汪師兄一向足不出戶,不可能惹上她。敝派當日遭此橫禍,實在思之不解。但師門大仇,總是要報的。」

  範定風厲聲道:「吳越王妃心如蛇蠍,倒施逆行,為害武林,血債累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江南武林各門各派精英,既已盡數聚集在此。總是要向那妖婦討個說法的!」

  一時間,臺上台下,一片譁然。大家聽了範定風歷數吳越王妃罪狀,早已群情激奮,此時紛紛附和道:「就是,向那個妖婦算帳去!」「這許多人命,定要妖婦血債血還!」「再不殺了她,只怕中土武林也早晚給她剿滅乾淨!」「大家齊心協力,殺到吳越王宮去!那妖婦縱有天大本事,難不成她三頭六臂,擋得住這許多人跟她拼命!」

  沈瑄聽得這些叫鬧聲,不由得回過頭四周看看,突然瞥見錢丹臉色鐵青,緊鎖雙眉。沈瑄心裡一動:他既姓錢,又是錢塘府富戶,難道正是吳越王室中的子弟麼?聽見這些人算計王妃,定然不高興了。

  嚷嚷半天,範定風又開言道:「眾位英雄好漢一力剿除奸邪,為天下武林平定風波,實乃義薄雲天,在下十分敬服,實有同赴大任之心。然則此妖婦又與別人不同。」

  底下問道:「又怎地不同?」

  範定風道:「那妖婦又不是一般江湖武人。她貴為一國之母,深居吳越王宮,又控制了吳越朝中大權。我們一眾江湖好漢沖入王宮殺了她不要緊,只怕吳越國從此政局大亂,殺伐四起,只苦了江左百姓。」

  底下有人叫道:「讓那妖婦掌權,苛政猛于虎,吳越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了!」

  沈瑄住在浙西,也是吳越國治下,心裡奇道:這幾年吳越王和王妃執政,雖然談不上河清海晏,可是也算得上休養生息,政治清明,吳越百姓並無怨言。只是王妃得罪了一干江湖上的人,又與百姓何干?

  只聽範定風道:「雖則如此,若是我們挑起風波,攪亂了江南時局,總是有愧於蒼生。我們習武之人,總以造福百姓為己任。所以,總要想個萬全之策。」

  下面喊道:「范公子儘管吩咐下來。只要能除得了妖婦,我等只聽范公子號令,無所不從!」

  範定風微微一笑道:「在下昨日與眾位武林前輩細細商磋過,大家均覺得,此時還需得有一人與我們聯手,方才穩妥。錢公子,請出來吧!」

  只見一個身穿繡金白袍的青年從台後健步而上,走到中間,微笑著四方一揖:「在下錢世駿,蒙范公子與眾位英雄不棄,得與盛會,深感榮幸!」此人生了一副堂堂相貌,更難得是王孫貴胄之氣度高華,把範定風都比下去幾分。

  錢世駿與諸人一一見禮,這時又悄然過來一個黑衣少女。那少女膚色極白,目若秋水,卻不是離兒又是誰?

  沈瑄擔心了這許久,終於見到了離兒,心裡竟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不知是何滋味。他此次出來,其實並未打算找到離兒,何況臨行前樂秀寧那番話,更讓他灰心喪氣。但內心深處,總是盼著或許不經意間還能碰到離兒。此時她忽然出現,他心裡再也平靜不下來。只見她雖然站在錢世駿身邊,卻殊無悅色,眼神裡還略顯得有點茫然。錢世駿對她顯得很關心。離兒默默地立在那裡,神情淡然寂寞,倒像壓根沒聽見別人在講話似的。

  只聽見範定風又說:「錢世駿公子是吳越先王的兒子,也是妖婦忌憚了得的對頭。當年吳越王位本來應由錢公子繼承,卻被那妖婦以奸計賺取。現今吳越國中上下思慕九王爺大德,如久旱望甘霖般。如果我們以錢公子的名義討伐妖婦,正是順天意、應人心,可令妖婦焦頭爛額,又免卻了吳越國中大亂禍及蒼生之弊。不知眾位意下如何?」

  下面的人紛紛嚷道:「正是正是,殺到錢塘府去,擁立九王爺為吳越國主,看那妖婦還有什麼可撐腰的!」

  錢世駿忙站出來道:「眾位英雄這樣講可未免折殺在下。在下願盡一份綿薄之力,為吳越一方黎民祈福,為天下武林除害。但吳越王位既有六兄擔當,在下怎可置宗廟社稷於不顧?篡權竊國之事,在下是萬萬不做的。」

  眾人聽言,紛紛贊道:「九王爺大仁大義,真君子也。」

  範定風笑道:「如此大家同心同德,剿滅奸妃,還需立個盟約才是。」

  眾人道:「正是正是!」

  範定風於是取出早已寫好的檄文,念道:「某年某月某日,我南武林十七門派,會聚金陵鐘山,於此立盟:吳越國王妃,自竊位以來,每每行事奸邪,禍害江湖,濫殺武林義士……」

  「且慢!」突然一人大叫一聲,縱身上臺,擋在範定風面前。

  沈瑄一看,驚得不知所措。那人竟然是錢丹!

  眾人瞧見半路裡殺出個程咬金,竟然只是個丐幫的小叫化,紛紛交頭接耳議論開來。範定風微笑道:「這位小兄弟,你有何話要說?」

  錢丹笑嘻嘻地說:「范公子,你如此精明之人,怎麼忘了一件大事?」

  範定風皺眉道:「什麼事?」

  錢丹冷笑一聲道:「既然要立盟,總得先立個盟主吧?這事兒可含糊不得!」

  範定風聞言,不覺沉吟起來。下面立即有人喊道:「今日這大會是范公子召集,又是范公子主持的。自然是范公子當盟主,你這小兄弟好不曉事,只管鬧什麼!」

  錢丹卻道:「若是一般盟會,范公子召集,范公子主持的,范公子做盟主,也是理所當然。可這一回卻不同。難道你們不覺得錢公子才是盟主的最佳人選麼?」

  眾人不覺啞然。沈瑄卻已明白,錢丹這分明是要搗亂來著。看來,錢丹恐怕真是吳越王室中人。只是他孤身一人叫板這麼些武林高手,簡直羊入虎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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