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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張鑄魂道:「既然如此,目下神君已知先師見背,張鑄魂就在眼前,可謂目的已達,神君大可收回成命了。」

  羅侯神君眉頭一揚,道:「你是在為武林同事請命麼?」

  張鑄魂輕輕頷首,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神君不覺此舉有傷天和?」

  羅侯神君冷冷一笑,道:「老夫但知順我者生,逆我者死!老夫經營四十年,與令師生死搏鬥,不下二十餘次,為的就是武林霸業,豈容那些自命俠義之士,反抗老夫?」

  張鑄魂懇切的道:「神君錯了!俗語言道:『以德服人,天下歸心,以力服人,雖霸不久。』神君若能廣行仁義,一統武林,指日可待,比那妄造殺孽,徒傷陰騭之舉,順利得多。」

  羅侯神君哈哈一笑,道:「你也錯了!須知人有奴性,不加鞭撻,妄想叫他聽令於你,那是緣木求魚。老夫癡長七十二,這些事比你懂得多些。」

  張鑄魂道:「奴性是人的一面,若能諄淳導之以德,使其自尊而尊人,自能心悅誠服,忠心不二。何況多行不義必自斃,專橫淩人,自取其辱,神君難道不曾想到一旦身受其辱,將是何等淒慘可悲的事?」

  羅侯神君眉頭一聳,桀桀笑道:「普天之下,誰人能使老夫身受其辱?」

  張鑄魂口齒啟動,正擬再加說詞,不意武婆婆怒聲喝道:「鑄魂,對牛彈琴,你嘮叨什麼?」

  只聽羅侯神君笑聲轉厲,殺氣蒸騰,道:「極是!極是!老夫是牛,牛有牛性,牛性蠻橫,張大俠,你就不必多費唇舌了。」

  話聲之中,身軀前移,氣勢淩人地逼了過來。

  武婆婆目光一淩,藤杖一頓,就待迎將上去。

  這時雲震早已籌思成熟,但聞他綻聲喊道:「婆婆且慢!」

  武婆婆微微一愣,喝道:「什麼事?」

  雲震閃身而出,道:「小子問問玉符下落。」

  提起「玉符」,武婆婆不便置啄,放下藤杖,虎視眈眈地瞅著羅侯神君。

  那羅侯神君見到雲震閃身而出,不知怎的,竟然止住腳步,鳩臉之上,神情數變,好似心念紛遝,一時拿不定主意。

  雲震先向張鑄魂告了「放肆」,然後揚聲道:「羅侯神君,雲某請問,高潔現在何處?」

  羅侯神君聽他問起高潔,臉色倏變森嚴,冷冷說道:「你問老夫,老夫問誰?」

  雲震暗暗忖道:怪事!這老魔為何這般回答?莫非雯兒又生意外了?

  他這樣一想,不覺又急又怒,目光一閃,峻聲喝道:「什麼話?高潔被你虜為人質,不問你問誰……快講,高潔現在何處?」

  羅侯神君冷冷一哼,道:「小小年紀,竟也學會了裝模作樣?」

  雲震眉頭一皺,道:「什麼?雲某裝模作樣了?」

  羅侯神君嘴角一抿,冷聲說道:「想那高潔識人不多,隨同老夫南行,更非外人所知,老夫路過嚴州釣台,那高潔竟然失去蹤跡,如非你們一夥人俟機將她劫走,老夫怎會連日尋她不著?哼!如今竟來反問老夫?」

  他那神態頗為氣惱,不似故意做作,張鑄魂等一干人,不覺愣怔住。

  須知羅侯神君功力之高,目下堪稱宇內第一,他將高潔虜為人質,自然處處防她逃走,現下有人在他眼皮之下劫走高潔,此事甯不費人猜疑?

  雲震心頭更是焦急,暗暗忖道:這事也許是真,但是,誰人認得雯兒?哪個又能不留痕跡的將雯兒劫走?莫非……莫非……

  他陡然心頭一震,目光淩厲的朝那羅侯公子望去。

  羅侯公子被他看得怒火上升,峻聲抗辯道:「看我幹什麼?難道本公子會將高潔私下藏起來麼?」

  雲震冷哼一聲,道:「閣下自己明白,何須雲某多言。」

  羅侯公子大步行來,怒聲吼叫道:「混蛋!本公子但知必須取你性命!」

  羅侯神君舉手一格,擋住了羅侯公子,說道:「雲震,你不必節外生枝,高潔既然被你們劫走,那算你們棋高一著,百日之約,取消便了,用不著扯到小徒身上。」

  雲震怒聲道:「閣下昏庸之極,你道令徒是個正人君子?」

  羅侯神君道:「小徒雖非君子,卻也不敢有違老夫令諭,何況他終日隨侍老夫左右,未嘗離開老夫一步,此事非他所為。」

  張鑄魂接口說道:「雲震不必與他辨駁,他既保證高潔百日安危,日後問他要人便是,現在問他『玉符』何在?」

  羅侯神君陰陰一笑,道:「你那『玉符』本來倒在老夫身上。」

  雲震急忙接口道:「如今呢?」

  羅侯神君道:「如今你問裴大化吧!」

  張、雲兩人相視一眼,雲震一顧石可玉,道:「小妹快去問問白雲道長,那『玉符』可在裴大化身上?」

  張鑄魂心念電轉,道:「不必去了,想那裴大化是傷在羅侯神君掌下,即使裴大化行竊得手,此刻怕也被那羅侯神君搜回去了。」

  石可玉欲行又止,雲震轉臉喝道:「聽見沒有?那玉符輾轉由雲某手上失去,快快還來。」

  羅侯神君桀桀笑道:「好啊!劫人盜符,如今複賴在老夫身上,這就是你們這些自命俠義人士的一貫作風麼?」

  雲震聽得此言,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卻又不似故意作偽,不覺疑念頓生,暗暗忖道:怪啦!莫非那「玉符」仍在裴大化身上,未被老魔搜去不成?

  依據雲震的性格,他心中既有此念,必定先求證實,但此刻他另有圖謀,竟而一反常態,當下冷冷一笑,道:「哼!你想狡辯?雲某借用一句話:『你是最後握有碧玉信符之人』,雲某唯你是問。」

  話聲一落,「唰」地撤出「沉香寶劍」,氣定神凝,一步步向前逼去。

  張鑄魂一見大急,綻聲叫道:「雲震回來,你不是他的敵手。」

  雲震道:「前輩莫管,晚輩定要叫他交出玉符。」

  武婆婆驀地撲了過去,喝道:「叫你回去就回去,你敢目無尊長?」

  身形折轉,直向雲震迎面掃去,逼得雲震足尖急點,硬生生刹住腳步,忙朝一側閃去。

  石可玉嬌軀一扭,猛地撲出,一把將他抓住,道:「快回去,雲哥哥!你怎麼也不聽話啦?」

  雲震生似十分焦灼,跺足道:「小妹放手,你不懂我的心意。」

  石可玉怎肯放手,緊緊握住他的右肘,嗔目道:「我不管你什麼心意,萬事有爹爹作主。」

  雲震「曲池穴」被握,全身酸麻無力,卻又不能運用其他手法,震脫石可玉的手掌,那樣或將傷著石可玉。

  他急得滿頭大汗,一時無奈,只得悄聲道:「小妹快放手,張前輩功力未複啊!」

  他這樣一講,石可玉頓時明白了他的心意,原來雲震乃是故意逞強生事,藉以搶先與那羅侯神君動手,俾使張鑄魂不致涉險。設若講明此意,以張鑄魂的性格為人,那是萬萬不會應允的,這等用心,可謂良苦了!

  詎料他聲音雖低,卻瞞不過張鑄魂與武婆婆,只見武婆婆藤杖一頓,飛了過來,怒聲喝道:「混蛋!鑄魂功力未複,你又有多大氣候?冒冒失失,獨斷專行,若有差池,你叫老婆子為你白費一場氣力?」

  原來武婆婆心中也著實喜歡雲震,只是她性情暴躁,旁人但見她聲嚴色厲,火氣極大,不易感覺到那份愛意,就是此刻,她也白髮箕張,怒目而視,一副凶霸霸的模樣,但那語意之中,卻是感情揚溢,一聽就明白了。

  雲震心頭一陣激蕩,答不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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