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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穀濤道:「老朽谷濤,金陵王內府總管,老朽所稱之夫人,就是令堂,雲公子傷勢極重,小姐請速動手封閉穴道吧!」

  雯兒口齒啟動,有話想說,但聞雲震傷勢極重,立即伸出纖纖玉手,小心翼翼的向雲震氣、血二穴拍了下去。

  此處所謂氣血穴,並非左肋之「腹結」,乃是臍心兩旁的血門與氣門,俗稱「商曲穴」,乃人身氣血相交之處,屬於三十六大死穴之二,本是不該輕易封閉的,但此刻雲震已有血崩氣泄之象,若不及時制住分崩離散之血氣,頓時就有性命之危,穀濤所以叫雯兒封閉此穴,目的就是要保住雲震的性命,至於武功能否修復,他就未加考慮了。

  忽聽大寶惶然道:「雯姐姐,使不得。」

  雯兒的手掌離「氣門商曲穴」不過半分距離,聞言頓時停住,側頭道:「你說使不得?」

  大寶連連點頭,道:「那地方摸不得,一摸就糟。」

  穀濤不由大為著急,沉聲道:「小孩子懂得什麼?」

  大寶急急道:「俺怎麼不懂?俺那地方一摸就要斷氣,雲哥哥已經受傷,再去摸他一下,他怎麼受得了?」

  穀濤還想開口呵斥,雯兒已經收回手掌,問道:「那該怎麼辦?你雲哥哥傷勢很重呢!」

  大寶先是一怔,眨眨眼睛,忽然道:「不要緊,俺有辦法。」

  轉身抓起那只酒罈,揭去泥封,將一壇美酒悉數倒在地上,然後手提酒罈,如飛奔去。

  穀濤大惑不解,頓了一下,憂形於色道:「小姐,孩子話當不得真,你還是動手吧!」

  雯兒茫然道:「不,等他一下。」

  轉臉望住雲震,淚珠連串落了下來。

  雲震仍是不盲動,真像是座泥塑木雕的神祗,但臉色已見灰敗,血氣已經慢慢地衰了。

  穀濤急得團團亂轉,手足無措。

  須臾,大寶回來了,他手上仍舊提著那只酒罈,人卻跑得汗流浹背,喘息不已,可知路途不近。

  雯兒仍是茫茫然道:「回來了。」

  大寶「嗯」了一聲,道:「快……快給雲哥哥喝下去。」

  雙手一遞,將那酒罈交給雯兒。

  雯兒接過酒罈,但覺入手甚沉,凝目向壇內望去,只見半壇乳白色的液體在壇內晃蕩,不覺眉頭一皺,道:「這是什麼?」

  大寶喘了口氣,道:「水,這水可以治傷,再嚴重的傷也能治。」

  穀濤忍耐不住,接口道:「鬼話連篇,水能治傷……」

  話猶未畢,大寶已經搶著道:「能,當然能,怎麼不能?俺有一次被那……被那姓焦的老小子揍得渾身是傷,脊骨也摔斷了,爬都爬不動,喝了這水,還不就好啦?」

  雯兒幽幽然問道:「真的嗎?」

  大寶兩眼一睜,道:「俺豈會騙您,俺被那老小子扔在山裡,誰都以為俺死定了,

  現在俺還不是活著,這水不但能治傷,還能……還能……唉!快!

  給雲大哥喝吧,總之俺不會欺您。」

  雯兒點點頭,看模樣,倒是真的信了,但回頭見到雲震挺立如故,這水又如何使他喝下去呢?

  她愣了一下,問穀濤道:「真的碰也不能碰他嗎?」

  穀濤皺眉道:「小心一點;輕輕移動,倒是不太要緊。」

  雯兒又問道:「老人家能不能使他張開嘴?」

  穀濤道:「小姐當真相信這水能治傷?」

  雯兒點點頭,「嗯」了一聲。

  穀濤喟然一歎,道:「好吧!」

  邁開大步,朝雲震身邊走去。

  雯兒頓時緊張起來,叮嚀道:「老人家,請您小心一點啊!」

  穀濤點點頭,功凝兩臂,右掌托住雲震後腦頸部,左掌托住雲震腰身,緩緩將雲震的身體托離地面,自己盤膝坐下,然後,輕輕放下雲震,使雲震成為半坐半躺的姿勢,靠在自己身上。

  他可真是謹慎萬分,半點也不敢大意,一切妥當以後,始方抬起頭來,道:「小姐請吧!」

  雯兒又「嗯」了一聲,在雲震身邊單膝跪落,酒罈擱在膝上掌運真力,將壇中之水逼成一線,徐徐灌入雲震口內,約莫過了半盞熱茶光景,始將那半壇乳白色的泉水悉數傾入,點滴也不會剩下。

  這片刻間,是雯兒有生以來最為緊張之時,既怕驚動了雲震,又怕那泉水對雲震的傷勢不生效用,兩眼緊緊盯在雲震臉上,瞬也不敢稍瞬。

  穀濤這時也是十分緊張,但他卻是對那泉水毫無信心,暗暗忖道:水若真能治療傷勢,武林人物豈不可以不慮傷亡了?我得想個辦法,說服小姐,趕快將雲震送回府去才是。

  不料他辦法尚未想出,雲震的臉色卻已漸見紅潤了。

  移時,只聽雲震長長喘了口氣,吐出一大堆淤血,說了三個字:「好厲害!」但話聲一落,原來睜著的眼睛忽然閉上,頭一傾,全身癱瘓,竟然暈了過去。

  要知「雷動萬物」一掌,乃是羅侯神君一身絕藝之精華,其威力之大,當真是不可衡量。「六丁抱一大法」雖然自具反震之力,其妙無窮,但雲震畢竟未達「六合歸一」的大成境界,自然無法與之相抗,一掌擊中,五臟早已離位,胸口的肋骨,也被震裂了三根。

  那時的雲震,但覺血氣洶湧,真力外泄,渾身奇痛,骨節「沙沙」作響,其痛苦之狀,比散去一身功力,尚不知超出幾百倍,若是換了旁人,只要心志稍懈,那就萬無生理了。

  但雲震的毅力大異常人,他非但咬緊牙根,默默忍受錐心徹骨的萬般苦痛,不使心志稍懈,而且竭力振作精神,維護洶湧外泄的血氣與真力,不令神智陷入昏迷狀態,在敵人的面前倒下去。

  往後,他雖然挺立如故,但一切官能卻已漸漸麻木,人已陷於一半昏迷,一半清醒的狀態之中,不能言動,直到飲下那半壇乳白色的泉水,那泉水已在體內發生了作用,於是,他再次有了痛楚的感覺,始才更醒過來。

  原先,他憑堅毅無比的意志力控制一切,如今忽然更醒,意志力頓時消失無遺,但那錐心徹骨的萬般苦痛仍然存在,那苦痛殊非血肉之軀所能忍受,於是他才真正地暈了過去。

  這次暈厥,雯兒可就再也忍不住了。

  但見她兩臂一張,嬌軀往前一撲,搶天呼地的嘶聲道:「雲哥哥……」

  穀濤大吃一驚,舉臂一攔,擋住了雯兒撲下的上體,連忙沉聲道:「小姐節哀,雲公子已經更醒,諒無大礙了。」

  雯兒一愣,睜著一雙淚眼,顫聲道:「他……他又暈過去了。」

  穀濤見她哀傷逾恒的樣子,不知怎樣安慰她才好,想了一下,說道:「小姐放心,雲公子既然能夠更醒,吐出了淤血,他那內臟想必無什大礙,那乳白色的泉水,也許真還有用。」

  雯兒哀聲道:「那……那他為何又暈過去呢?」

  穀濤道:「雲公子的傷勢實在太重了,僅是那胸骨震裂的痛楚,也不是肉體所能忍受的,他再次昏厥,必是血氣兩虧的緣故。」

  雯兒淚眼婆娑,道:「我可以試試他的經脈嗎?」

  穀濤點頭道:「現在可以了,但小姐還得小心點,最好不要過用內力,觸動雲公子的傷勢。」

  雯兒點點頭,伸出手去,扣在雲震脈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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