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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雲震暗暗忖道:這是誰家的馬車,竟然恁早進城?

  忖念中,那馬車已經來到近處,前座車轅,竟插著一根鋼杖,那駕車之人,居然是金陵王府那位白髮蕭蕭的鐵娘。

  雲震發現駕車的竟是鐵娘,不覺大大一震,暗道:車內是誰?是高潔嗎?

  馬車疾馳過去,雲震腦海之中,突然幻起雯兒的倩影。

  那長髮披垂,白衣濯足,舉止嫻雅,神情祥和的雯兒,誰知竟患上了『離魂』之症;不幸的是,她竟又是高潔,而高潔經此一日,就將嫁給那羅侯公子。

  他愁腸百結,時而是雯兒,時而是高潔,時而是羅侯公子,時而又是武林的公益,本身的責任,想得入神,連有人來到背後,仍是一無所覺。

  那人錦袍福履,銀髯拂胸,赫然竟是裴大化。

  裴大化道:「兄弟,你在想些什麼?」

  雲震大吃一驚,轉身疾退八尺,駭然道:「你……」

  裴大化微微一笑,道:「是的,老偷兒裴大化。兄弟敢是不認得了?」

  雲震臉色一沉,狠聲道:「不認得?你燒成灰我也認得……」

  話聲一頓,接著喝道:「你可是來取『羅侯心法』?」

  裴大化淡淡地道:「不,『羅侯神君』已到金陵,如今就是有人將『羅侯心法』送給老朽,老朽也不敢要了。」

  雲震覺得裴大化似乎變了,但一切禍害,全由裴大化引起,如非他貪得無厭,竊去那紫檀玉符,此刻怕不早到賀蘭山,見著那白石先生,正在學習『六丁神劍』,兩年後泰山的正邪之會,那就水到渠成,單純得多了。

  因此,雲震對裴大化似有所變的感覺,僅是一閃而沒,微微怔了一怔,又喝道:「那你找我幹麼?」

  裴大化道:「我想幫助你,不知兄弟可用得著老朽?」

  雲震冷哼一聲,默然不答。

  裴大化歎了口氣,道:「說來兄弟也許難以相信,但老朽確已想通了。」

  雲震道:「休想通什麼?」

  裴大化道:「人生於世,不該只為自己打算;也要想想別人的痛苦,真不該將自己的喜好樂趣,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雲震大大一怔,接著脫口道:「你遇見了張……」

  裴大化歎口氣,道:「想不到西子湖畔的『張鐵嘴』,竟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張大俠,老朽有眼無珠,竟取走他續命的丹丸。」

  話聲頓了一下,微笑又道:「兄弟可真是張大俠的衣缽傳人,一語中的,竟知道乃是張大俠感化了我。普天之下,也確實只有張大俠與兄弟你配稱仁義二字,真是仁者知仁。」

  這裴大化好似感慨過多,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雲震心情煩躁,不耐聽這些虛浮之詞,說道:「在下當不得仁義兩字,你不必虛套。」

  裴大化連聲道:「是!是!老朽該說正經的,有兩樁事,兄弟想必極欲知道?」

  雲震一怔,訝然道:「什麼事?」

  裴大化道:「一樁是剛才過去那馬車,另是西門咎他們目前的下落。西門咎他們,兄弟不必擔心,他們已往城東繞去,那些青衫人決然趕不上;那馬車……」

  雲震急不及等,道:「馬車內可是金陵王的女兒?」

  裴大化道:「馬車確是金陵王府之物,車內卻不是高潔。」

  雲震道:「不是高潔,難道是金陵王?」

  裴大化道:「那馬車雖然華貴,卻嫌小巧,男人除卻生病負傷,怎會乘這般小巧的馬車,也許是金陵王夫人。」

  雲震疑忖道:現在已是卯正時分,天色將明,金陵王夫人不辭勞累,連夜趕回,必是為正午相親之事。但……但……

  突然,他想到以往曾經問過雯兒,雯兒在金陵王府從未見過金陵王,只見過金陵王夫人,及一些丫環,嬤嬤與僕從,因此他疑雲更重,又忖道,難道金陵王不住王府?難道金陵王夫人乃是連夜出城又進城?

  他疑念未已,裴大化又道:「兄弟,你皺眉蹙額,想必有事難決?老朽武功平平,偷竊之術與輕身功夫,卻是天下第一,倘有差遣,老朽雖死不辭。」

  雲震心境欠佳,冷冷說道:「你確實死有餘辜,如非是你盜去『玉符』,引起風波,當前哪有這許多麻煩。」

  裴大化道:「老朽所以趕來金陵,就是想幫你找回『玉符』,以贖前愆。」

  雲震哼了一聲,道:「『玉符』現落高潔手中,看你可有辦法取回?」

  裴大化舉手一拱,道:「老朽這就去。」

  話聲未落,人已閃身奔出。

  雲震怔了一怔,急道:「站住!」

  裴大化住足道:「『玉符』既有下落,老朽得先取回再說。」

  雲震道:「今日乃是金陵王與羅侯神君見面議親之日,雙方高手如雲,戒備必定十分森嚴,你武功平常,一旦失風,豈非死路一條?」

  他雖是對裴大化極為厭惡,一旦知道他前去涉險,仁厚之性自然流露出來,擔心裴大化失手被擒,唯死而已。

  裴大化內心感激,口中卻道:「兄弟有所不知,偷竊之技,以旁人緊張分神之際最易施展,老朽只要混入金陵王府,定能將『玉符』取來,兄弟不必為老朽擔心。」

  雲震猶未接口,突聽身後傳來一聲尖叫:「雲震!」

  雲震駭然回顧,只見一條嬌小人影,踉蹌奔來,這時晨曦微露,斜月尚未西沉,灰濛濛的光亮下,依稀可辨,那人影竟是進城不久的石可玉。

  石可玉步履踉蹌,顯然身負重傷,雲震心頭大震,猛可騰身前躍,急道:「小妹,你……你怎麼了?」

  石可玉喘息道:「我……我傷在高潔之手。」

  哇的噴出一口鮮血,人已暈厥過去。

  雲震抱著她倒下的嬌軀,但見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嘴角溢血,軀體不停的顫抖,可知傷勢極重。

  事出意外,雲震竟自呆住,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裴大化緊隨而至,道:「這位姑娘飭勢極重,得趕快救治才行。」

  雲震瞥了他一眼,一語不發,急急躍去那枯樹之後,將石可玉平放在地上,顧不得男女之嫌,立時在她全身上下推拿起來。

  推拿許久,雲震額角業已見汗,石可玉方始籲了口氣,悠然醒來,

  雲震如釋重負,來不及抹去額上汗珠,急急道:「小妹,你可覺得好些了?」

  石可玉有氣無力的搖搖頭,斷斷續續道:「我……我怕不行了……那高潔……高潔的掌力好…好重啊!」

  其實,雲震本是多此一問,推拿之際,他已知道石可玉五臟離位,若無絕世之丹藥,憑他目下功力,想令石可玉傷勢勿藥而愈,乃是極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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