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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雲震雙目炯炯,凝注在她臉上,一瞬不瞬,道:「時光有限,你若無話可說,我立刻就走,若是有話要講,那就珍惜時光,趁早講吧!」

  引鳳先是春風滿面,笑意盎然,逐漸地,容色暗淡,泫然欲泣,終於,美眸之中,淚光浮動,迸出兩粒淚珠來。

  雲震眉頭緊蹙,藹然道:「徒自傷感,無補實際,你若打困難,趁早講出,我力所及,一定為你效勞。」

  引鳳熱淚泉湧,道:「公子爺,你是個情愛專一,生死不渝的人麼?」

  雲震暗暗想道:丫頭終是丫頭,說來說去,還是脫不出男女之私。

  心頭在想,口中淡然說道:「我沒有遇上生死不渝的愛情,不知道自已的情感是否專一。」

  引鳳微微一怔,含淚道:「公子爺自信是一位豪俠胸襟,義薄雲天的男子麼?」

  雲震也是一怔,覺得她話裡藏機,話外有意,只是一時之間,辨不出那弦外之音,只得正色說道:「信義為立身的根本,雲某不才,焉敢不守信義,說到豪俠胸襟,那就不敢自誇了。」

  引鳳愣了一愣,突然哭道:「小瑤池的往事,公子爺已經忘懷了麼?」

  雲震聞言,勾起滿腔忿懣,恨聲道:「往事如煙,不堪回首,雖未忘懷,卻是不敢追憶了。」

  引鳳忿然道:「雯兒何辜,你連她也恨麼?」

  雲震混身一顫,猛一伸手,抓起引鳳的手腕,厲聲道:「雯兒在哪裡,我有話問她。」

  此時的雲震,內力何等強勁,激動之下,信手一抓,迸出了全身之力,引鳳那手腕骨痛欲裂,霎時間,額上汗出如漿,眼淚如斷線珍珠,順著粉頰,滾滾而下。

  雲震怒火熊熊,切齒道:「你到底講不講?」

  引鳳哭道:「哎唷,痛死我了,我的手腕……」

  雲震五指一松,峻聲道:「快講,雯兒在哪裡?」

  引鳳右手揉著左腕,淚落不止,道:「若要婢子講實話,除非公子爺先講,你是否還想念舊人?」

  雲震沉聲道:「衣不厭新,人不厭故,人若不念舊,何以為人?」

  引鳳淚眼汪汪,道:「公子爺為何怨恨雯兒?」

  雲震冷笑道:「她斬情絕義,反臉成仇,趁著強敵壓境之際,無端擊我一掌,若非幾位前輩英雄大力挽救,雲某焉有命在?我不怨恨她,難道怨恨自己不成?」

  引鳳呆了一呆,道:「如果擊公子一掌之人,並非雯兒,而是另外一人,那麼公子爺還怨恨雯兒麼?」

  雲震心頭狂跳,一把扣住引鳳的肩胛,獰聲道:「講!擊那一掌的不是雯兒,又是何人?」

  引鳳強自鎮定,道:「公子爺先講,如果暗襲公子的是另外一人,公子爺還怨恨雯

  兒麼?」

  雲震心頭卜蔔亂跳,顫聲道:「我與她情愛正濃,恩憐方洽,海誓山盟,言猶在耳,沒有不可饒恕的理由,如何忍心怨恨,你先講,她人在哪裡,我找她講話。」

  引鳳秋波一轉,吞吞吐吐道:「她就在這金陵王府之內。」

  雲震心中暗道:唉!我早該想到,她純樸坦誠,愛我入骨,怎會害我性命。

  忖念中,心頭大感慰藉,含笑道:「你說擊我一掌之人不是雯兒,那麼是高潔麼?」

  引鳳微微一怔,螓首微點,低聲道:「是咱們家小姐。」

  長久以來,鬱鬱在雲震心頭的苦惱,刹那間突然消散,使他覺得愁煩盡去,心頭歡暢無比,手指樓頭,笑聲道:「雯兒住在樓上麼?」

  引鳳嫣然一笑,點頭道:「嗯,住在樓上。」

  雲震雙手抱拳,道:「多謝姑娘指點。」

  起身行去。

  引鳳訝然道:「公子爺哪裡去?」

  雲震笑道:「上樓去找雯兒。」

  大步走去。

  引鳳大駭,道:「去不得。」

  伸手抓去。

  雲震只怕被她纏住,脫身不得,當下健腕一掄,呼的一掌拍去。

  引鳳臉色一變,眼看那一掌勁力雄渾,威不可當,心中暗道:若是被他闖上樓去,勢必弄巧成拙,壞卻大事。

  心念電轉,突然情急智生,雙膝一屈,猛地跪了下去。

  雲震一掌擊去,見引鳳不肯出手招架,無可奈何,只得掌勁一收,縮回手來。

  但覺腿上一緊,已被引鳳抱住。

  引鳳跪在地上,雙臂牢牢抱住雲震的大腿,一時間,滿腹委屈,不知如何傾吐,不禁熱淚雙流,嚶嚶飲泣起來。

  雲震微微一怔,道:「丫頭,你這是幹什麼?」

  引鳳抽泣道:「公子爺闖上樓士,必惹殺身之禍,婢子也活不成了。」

  雲震冷冷一笑,道:「我不相信,這天機樓真是龍潭虎穴不成?」

  引鳳垂泣道:「比起龍潭虎穴,還要危險百倍。」

  雲震傲性大發,道:「既然如此,我更要見識見識。」

  抓住引鳳的雙腕,用力向外一扳。

  引鳳牢牢抱住雲震的大腿,死也不放,哭道:「公子爺定要上樓去送死,不如先將婢子打死,婢子一死一了百了,也省得白操心事,幾面不討好。」

  雲震暗暗忖道:這丫頭耍無賴,難道我當真傷她不成?

  引鳳嗚咽道:「若無婢子的指引,公子爺縱然拆掉這天機樓,也無法找著雯兒。」

  雲震哂然道:「鬼話。」

  引鳳哀聲道:「公子爺休要不信,婢子一片好意,決無欺騙之心。」

  雲震雙眉一蹙,道:「依你之見,又當如何?」

  引鳳含淚道:「從長計議,一切緩圖,操之過急,定然壞事。」

  雲震莫可奈何,道:「好吧,你鬆手,咱們慢慢商議。」

  引鳳道:「公子爺不能趁機溜走。」

  雲震冷哼道:「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失信於你。」

  引鳳破涕一笑,鬆開雙臂,起身道:「公子爺坐下講話。」

  雲震重入座中,道:「我百思莫解,你如此作為,目的何在?」

  引鳳抹了抹臉上的淚痕,道:「婢子本身毫無所求。」

  雲震冷然道:「那麼是為了什麼?」

  引鳳道:「婢子自幼跟隨小姐。我家小姐,視婢子如同手足,教養之恩,天高地厚,婢子所作所為,當然是為了我家小姐。」

  雲震嘿然一笑,道:「還一個忠心耿耿的婢子,你一片好意,既是為了你家主人,那麼你留我在此,又是為了什麼?」

  引鳳道:「當然也是山了我家小姐。」

  雲震怒氣上湧,道:「你刁鑽古怪,講話不著邊際,再若如此,休怪找拂袖而去了。」

  引鳳微微一呆,突然間,眼中又迸出兩串淚珠來。

  雲震不勝煩惱,心中暗暗詛咒道:「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聖人的話真是一點不錯。

  只聽引鳳道:「雲公子,婢子有一句話想對你講。」

  雲震見她欲言又止,不禁大急。道:「講啊!不必吞吞吐吐,縱然講錯了,我也不見怪你。」

  引鳳道:「但事關重大,婢子若是看錯了人……」

  雲震催促道:「快講,快講,絕對沒有看錯了。」

  引鳳破涕一笑。隨即正色道:「婢子覺得。公子爺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胸襟廣闊,決非不能容物之人。」

  雲震心中暗道:這丫頭一再拿話激我,不知到底要講什麼?

  心頭念轉。隨口謙遜道:「哪裡,哪裡,我也是一個凡夫,並無特別過人之處。」

  引鳳秀目一睜,道:「當真如此,婢子心中之言,那就不能講了。」

  雲震被她吊足胃口,一時間,好奇之心大熾,急聲說道:「不!本人雖不敢說頂天立地,但重情感,講義氣,為念舊人,

  一諾千金,你有什麼肺腑之言,儘管對我言講,雲某不負天下人,

  豈能負你一個女子。」

  引鳳聞言,芳心大感快慰,頓了—頓,期期艾艾道:「婢子這句話,一旦講出口來,只怕嚇壞了公子。」

  雲震道:「笑活,雲震不是三歲孩子,沒有那麼容易嚇壞。」

  引鳳道:「哦!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公子爺這大話講得太早了。」

  雲震微微一怔,道:「好吧,算你講得對,天時不早,你有話快講,我這裡洗耳恭聽了。」

  引鳳遲疑了片刻,秀目一轉,眼望房門,側耳傾聽了半晌,悄聲說道:「我的爺,雯兒就是咱們家小姐,咱們家小姐就是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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